致远每日都来找盼儿一同玩耍。有时在山上捉蝴蝶、有时在山下放风筝、也或者在河边捉小鱼。致远时常从身上“变”出些水果点心给盼儿吃,盼儿困了就倚在致远的背上睡觉。玩累了,致远就背着她回家,两个孩子相依相伴,形影不离。
有一天,致远和盼儿正坐在树荫下纳凉,盼儿看到旁边有棵柳树,起身摘下几片叶子,递给致远一片说道:“你上次就是用这个学的鸟叫吗?你教教我!”
致远拿起一片叶子放进嘴里,立刻发出阵阵鸟叫声。“真好!真好!你是怎么办到的?”盼儿拍着巴掌夸赞他。
“不告诉你!除非……你唱首歌给我听!”致远眯着一只眼睛逗盼儿。盼儿想了一下说:“好吧,我就唱个娘教我的歌给你听吧!”
“好呀!”致远躺下身子,用双手枕在头下面认真地听着,盼儿脸带笑意唱起了娟子最爱的那首“水云调”。盼儿轻柔的嗓音把歌曲唱得娓婉动听,致远被深深的陶醉了。
一曲唱毕,致远仍躺在草地上不动,盼儿一下揪住致远的耳朵说道:“致远哥哥,我唱完了,你快教我吹啊!”
致远坐起身,捂着耳朵直叫:“哎哟哟,盼儿手劲儿真大!吹那个叶子不好玩的,我有更好玩的事要告诉你呢!”
盼儿睁大眼睛问:“什么好玩事?”
“嗯,其实啊,我这几天晚上做了好几只灯船,准备天黑的时候在船上点上蜡烛,和你一起来这里放,可美了!”致远兴高采烈地说。
“灯船?哇,一定很美!”盼儿也被致远的主意吸引了,转念一想却又犯了难。
“可是啊,我娘是不允许我在天黑后出门的。”盼儿说着低下了头。
“是害怕黑吗?有我在呢,我去和你娘说好吗?”致远坚持。
“不不,你别去说,我娘不会同意的。”盼儿坚决地摇了摇头。
致远见盼儿不肯,生了气:“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娟姨会不同意?有我保护你,你怕什么?你们女孩子家就是胆小!”
盼儿心里明白,娘不让自己在晚上出门是因为自己眼睛会发光,她不能让人知道这个秘密。盼儿打心眼里喜欢致远,但也因此更怕因为自己的眼睛而失去致远这个朋友。看到致远不开心,盼儿的心中有苦难言。
盼儿拉拉致远的衣角,致远不理她,盼儿用手里的柳叶挠致远的耳朵,致远一痒,伸出手来呵盼儿的腰,盼儿格格格地笑成了一团。
“致远哥哥,你说,要是我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你还和我做朋友吗?”盼儿试探地问致远。
致远不解地问:“哪儿不一样了?”
“嗯……我是说长得不太一样。”盼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长得不一样?嗯,是不一样!你比别的女孩子都好看!”致远看了看盼儿,认真地说:“不管盼儿哪里和别人不一样,我都一样喜欢!”盼儿看着致远,微笑着不再说话。
天已擦黑,陈栓尚未归家。娟子刚和盼儿吃过饭,正在柴房里洗碗。盼儿坐在油灯前画画玩。
忽听院子外传来致远的声音“娟姨,娟姨!”
娟子闻声出来问道:“致远,什么事啊?”
“刚才在村口碰到栓叔,他说今天回来迟,让您帮他送点饭过去!”
“哦,知道了。”娟子答应着,正想去柴房备饭,想到屋里的盼儿要独自留在家里,脸上露出了难色。
“娟姨,你去吧,我在这儿陪盼儿,等你回来我再走!”致远看穿娟子的心事。
“好!那我去去就回,你们别乱跑。”娟子叮嘱道。
“嗯!”致远点点头。
娟子拿篮子把饭菜放好出了门。
致远进了厢房,看到盼儿正在桌前专心画画。
“画什么呢?”致远在盼儿身后笑着问。
盼儿一回头看见致远,又惊又喜地说道:“哎,致远哥哥,你怎么来了?快来看看我画的画,画的是我们在一起放风筝!”
盼儿高兴地把画递给致远,致远无心看画,敷衍了一句好看便把画放在桌上。
“跟我来!”致远拉起盼儿就往屋外跑。
盼儿大吃一惊,却已停不下脚步,一面问着:“致远哥哥,你要带我到哪儿去啊?快停下来!”一面急忙用一只手虚掩住眼睛跟着他跑出了家门。
致远一口气把盼儿带到河边才松开手,在怀里摸出纸船和蜡烛,兴致高昂地把蜡烛一一放在纸船里点燃,再把纸船放在河面上,河面顿时被照亮了,星星点点的烛光在水面随波逐流,如夜空的银河般美丽。
致远回过头,看到盼儿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用双手捂着眼睛。
“盼儿,你快过来看啊!多美啊!”致远在河边向盼儿招呼着。见盼儿无动于衷,致远走上前去想用手拨开盼儿的双手,却听到盼儿嘤嘤地哭泣声。
“盼儿,盼儿你怎么了?你说话啊!”见盼儿哭了,致远大惊失色地问道。
盼儿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只是哭泣。致远慌了神,双手合十不住地向盼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只想让你高兴才带你来的,你别哭了,你要是不愿意,我马上送你回去。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行吗?求求你别哭了!”
盼儿停止哭泣,轻声说道:“致远哥哥,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因为我真的和别人不一样,我怕你知道了就不会再和我玩了。”
“盼儿,我说过了,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一样喜欢你!”致远笃定地说道。
见致远如此坚决,盼儿将心一横,转过身缓缓睁开眼睛说道:“那你看好了。”
娟子提着篮子还没走到村口却碰上了陈栓,两人相见都有些意外。
“咦?你怎么来了?”陈栓问娟子。娟子这才明白是上了致远的当,心中暗想着,不知道两个小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迟疑了一下,娟子说道“看你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想给你把饭送去。”
陈栓听娟子这么说,不由得喜上心头。别看平日里娟子总是不冷不热的,原来却也这么关心自己,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哪!
“夫人,你对我真好!来来来,我来拎着!”陈栓接过篮子开心不已。
陈栓和娟子在小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陈栓满心欢喜,娟子心事重重。陈栓的驼背、丑陋和娟子的苗条、俊俏显得那么不谐调,路上擦肩而过的乡邻无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谈论着这不相匹配的两口子。
夜幕下,致远见到了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那不是野兽的眼睛,不是宝石的光芒,而是盼儿那平日里的一双明眸所发射出来的光线,致远愣在了那里。
盼儿见状,知道致远是吓到了,但比起自己的预期,还是好了很多。
“你怕吗,致远哥哥?”盼儿怯生生地问道。
“你一直就是这样吗?眼睛会不会疼?”致远问盼儿。
“不会疼,我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别人都说我是妖怪,可我真的不是妖怪,我不是……”盼儿说着又哭了起来。
致远从没见盼儿像今天这样伤心过,他想象不到因为这双眼睛曾让盼儿受过多么大的委屈与伤害。但看到盼儿流泪,致远感到心疼和六神无主。
致远轻轻摸着盼儿的头安慰盼儿道:“盼儿不哭,盼儿的眼睛一点也不可怕,就像天上的星星、就像萤火虫儿一样好看!不,就像那水里的灯船一样好看!”
盼儿顺着致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只只灯船飘浮在河面上,随波荡漾着,水中有烛光的影子,也映衬着夜空里的星光。皎洁地月光撒在两人的身上,微风拂面,飘散着阵阵野花香。盼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在静谧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