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什么事?”
“宫中传信,说是……”管家的声音被逼成细丝,传入邢舒雅的耳畔。
华美贵雅的男子慢慢坐下来,眉眼弯弯,唇角亦牵起细微弧度。
偏偏眼中殊无笑意。
“竟然是这样啊。”他轻声喟叹,“本宫知道了。给他们回个消息。就说——”
“不日,本宫亲自到访。”
管家面色沉肃地应了,“是,殿下。”
“下去吧。”他有些疲惫地道了句,眼前却有阴影当头罩下,“谁?!”
日光灿烂。
映得素来精致的容颜不若往常明艳,浅色暗淡,倒是叫人暗生忧虑。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贴上额头,伴随着略带嘲讽的言语,“还以为你最近修身养性去了,怎么,没好好休养,倒是很能折腾嘛。”
“小双儿。”
面前少年一脸嫌弃,偏偏眼里掩不住的关心,完全没想到她会来的邢舒雅很开怀,抬手拉住覆在额头的手,却不放开,握在手心里。
夏侯双有些不自在,想挣开却不成,不由得道:“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只见邢舒雅挑了下眉。
心中陡然升起不妙,只是来不及反应,就被腰间一股大力带得往前跌,倒在男人张开的怀抱里,被紧紧扣住。
夏侯双猛地就想站起。
耳畔萦绕温热,某殿下含笑的语声响起,“小双今儿穿的衣衫料子很不错,嗯?就是腰带上该再配上玉饰就更好看了。”
“……殿下说的是。”她咬牙切齿地答。
这衣袍不是她寻常惯穿的,那会儿答应和阿爹出来,她特意换了身云锦的长衫,其实价值倒都相差无几,然而云锦的料子十分顺滑,看着显眼些,毕竟和阿爹一起出门,也不好太过低调。
没想到被他拿这个要挟。
邢舒雅的手就搁在她腰上,指节有意无意绕着腰带,衣衫的料子轻滑看着是好看,然而一旦没了腰带束缚,就会直接散开,她可还不想光天化日之下丢这么大脸。
忍着气恼,她到底还是乖乖不动了。
邢舒雅单手支颐,笑吟吟地望着少年漂亮的侧脸,原本柔和的线条却绷得很紧,“小双生气了?一生气可就不漂亮了啊。”
“无碍。”她不需要漂亮。
“可是我需要。”邢舒雅十分不要脸地道,“小双,你也看出我过得不好,作为看望我的人,不应该照顾我的心情吗?”
她就不想。
可惜她跟着阿爹过来,总不能——
“殿下既然不适,更应该好好休息。双儿,探望过殿下就该回去了。”
一道清冽好听的声音响起,夏侯双眼睛一亮,“阿爹。”
邢舒雅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亲昵地冲着男人笑。
莫名不爽。
“苓先生是何时到的,怎么也不见管家通报一声,倒是让本宫失了待客之礼。”
“殿下身体不适,臣侍原本不欲打扰,只是双儿关心,这才请了管家领路,还望殿下勿要怪罪。”
邢舒雅一噎,他能说他就是想怪罪吗?嗯,怪罪之后,刚好让小双留下来赔罪。
“……臣侍携双儿先行告辞。”
“等等!”
才回过神就听见这么一句,邢舒雅连忙出声唤停了两人。
官苓有些懊恼,早知道还没走出去,他就懒得说那句客套话,直接走就是了,反正殿下在发呆,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太过在意。
皇太女殿下那个性子,难不成还能因为礼仪来小惩大诫?
用这个当借口还差不多。
邢舒雅何等敏锐,看得出苓先生的情绪有几分微妙,不过他更看重的不是这个,“苓先生特意前来,若是这么走了,只怕外人晓得了还要责备本宫。”
“不如本宫做东,二位就在府中用过膳再回如何?”
官苓:“……”竟然真的用这个当借口。
他邢舒雅要是也会怕外人责备,朝中怕是没有臣子会做出不怕人责备的事了。
当爹的不说话,邢舒雅的目光十分自然地放在了夏侯双的身上,“双儿?”
“既然这样,”她看了眼并不反对的官苓,无声叹气,“殿下做主就是。”
左右她和阿爹是不能抗拒的。
本也不是大事,在哪儿不是吃饭呢。
——这个想法,未免太天真。
夏侯双也是第一次发现,吃饭原来还能有这种迷之气氛。
招待客人用膳自然是要到前厅的,所以即使只有三个人,按照礼制,还是有一张大桌,菜色丰富,看着赏心悦目,吃到嘴里的滋味也颇为不错。
然而真正用心吃饭的一个都没有。
餐桌是圆桌,无论怎么坐,三个人都是互相挨着边的,但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少年两侧的人,显然都离少年更近,他们自己倒是隔得远。
早早出门的夏侯双也是饿了,动作虽然始终优雅,不过吃饭的速度还是不慢,偏偏怎么吃都吃不完。
两双筷子不断地给她夹菜。
夏侯双吃到半饱,黑线地看着两双伸到自己碗里的筷子。
阿爹也就算了,邢舒雅这是……“殿下,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要好好吃饭和休息,夏侯吃得差不多了,殿下可以先照顾好自己。”
吃你的吧,别再夹菜了好不?
一点儿都不好。
旁边的官苓一句话都没说,却是一筷子菜放进了夏侯双的碗里,后者半个字不说,低下头吃得干干净净。
邢舒雅顿时觉得不舒服。
虽然苓先生是小双的阿爹,可他也是小双的哥不是吗?哪儿能厚此薄彼呢?
而且——官苓看过来的眼神,明明就有挑衅!
夏侯双:殿下你真是想太多了……我阿爹多大的人,你又是多大的人,阿爹有什么必要去挑衅你啊……
官苓:其实我就是在挑衅。臭小子,想拐跑我家闺女,就算你才是男儿,那也不行。
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这小子带跑他养大的乖女儿?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什么的,真的是很有道理。别看官苓长得美,一派临风玉树,内里其实也很腹黑。
也就是迟钝的夏侯双,才会半点反应也无。
压根不知道,这对几乎可以算得上师生的男人到底在针对什么。
对此,官苓很满意,邢舒雅嘛——
到现在为止,殿下似乎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对夏侯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路漫漫其修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