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奇怪的一顿饭到底是过去了。
尽管不舍,但邢舒雅最后并没挽留,地位尊贵有时候也意味着责任重大,能有这半日已是忙里偷闲,自然不会再过分。
倒是逮着夏侯双提要求,听他说要自己常来太女府,夏侯双一倒肘捅在他肚子上。
少年笑若春风,“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夏侯不过一介臣子,无缘无故来往太女府算是个什么事儿呢?还请殿下慎言,夏侯告辞。”
捂着肚子半天直不起腰的邢舒雅:“……”
小双这是生气了?
可他明明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等等,小双你回来,你听我给你解释!
少年早已翩然远去。
走到府门前上了马车,看着已经端坐其间的官苓,夏侯双忽生疑惑,“阿爹,今日为何要来太女府?”
自小养在深闺,可夏侯双并非没有眼界,只是经历得少了些,这几次出行,带给她的长进算不得小,也察觉了些不对劲。
譬如官苓和邢舒雅,因上一辈的缘故结识,甚至有师生之实,然而最近来往似乎过于频繁了点;再者,身为皇太女,邢舒雅即使因为官苓之故对夏侯双极好,但这个“好”的程度似乎有些过了;再比如,官苓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邢舒雅对她如此……
种种这般,若说没有猫腻,夏侯双不信。
“双儿很聪明。”
官苓轻轻笑起来。他知道女儿不是个笨的,却没想到成长起来速度非常。
“阿爹?”她并不是为求赞扬,当然,被官苓这么称赞,她也很开心就是了。
“为父知道双儿想问什么,且莫要心急,待回去后,便一一告诉你如何?”他的目光温和而包容,眸子里尽是对女儿的宠溺。
夏侯双一怔,忍不住靠过去偎在父亲身边,“双儿明白。”
官苓眉眼弯弯含笑,抬手轻抚小姑娘的头发,“嗯。”
皇宫。正仪殿。
“都说你是个浑的,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浑的!”
“母皇何必生气?左右苓先生也不会抗旨,便是允了儿臣又如何?”
“允了你?”一身龙凤金袍的女子面容美艳威严,气急而笑,“朕还道你近日回心转意不再胡闹,没想到在这里等着朕!”
“若是你看中,朕未尝不可替你下一道旨意,即便到时不成,也尚有回转的余地,可你呢?居然直接夜闯夏侯府,还直接和你苓先生交谈,是真觉得翅膀硬了么?!”
大兴女帝的一番言语轰炸,换了任何一个臣子都会惊恐伏地以求宽赦,奈何邢舒雅见得多了,没规没矩地瘫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笑,“儿臣不是鸟,哪儿来的翅膀呢。”
邢凤一噎,怒目自己这个讨债的儿子,“这是重点吗?!”
邢舒雅不置可否地笑笑。
这当然不是重点,只是他不乐意听,母皇也拿他没办法。
“阿雅,好不容易来一趟,可莫要气你母皇。”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邢凤和邢舒雅都舒展了眉峰,看着凤袍加身的男子缓步而来,眉目清雅,端方如玉。
还未及近前,男子便微微弯身,却被邢凤制止,女帝莞尔道,“茯蓝,你不必多礼。”
邢舒雅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儿臣见过父君。”
“难得见你如此拘礼,可是和为父生疏了?”莫茯蓝含笑托着他的手腕,看着即使一身女式长袍也不显得奇怪的儿子,不由弯唇,“阿雅看着是越发好了。”
“他当然好,去了宫外没人管束,想必是要上天呢。”
邢凤凉凉地道。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醋了,儿子见面就和她怼,夫郎呢,只关心儿子去了!
莫茯蓝无奈地摇头,“凤儿,阿雅没你说的那么浑,前几日不是还和我抱怨阿雅不入宫来看你,现在来了,你又闹脾气,你让阿雅是来还是不来。”
邢凤:“……”不带你这样拆台的!
邢舒雅勾起嘴角,“母皇想见儿臣还不容易,或命女官来宣,或是微服出行,何必还和父君抱怨?”
臭小子!邢凤不高兴地瞪他,“说得轻松,你什么时候愿意继位,朕什么时候就能微服出行,难不成你终于决定了?”
他微笑,“劳母皇多虑,儿臣年岁并不大,还要靠母皇教导,继位之时,远着呢。”
邢凤哼了一声,不就是说她想多了吗?说个话七拐八绕的,臭小子就会仗着口舌之便来嘲讽她这个母皇。
莫茯蓝早已习惯这对母子的闹腾,把自己端进来的汤品一人盛了一碗,“午后颇有暑气,把这个喝了,有什么事慢慢谈。”
邢凤和邢舒雅对视一眼。
好吧,听夫郎/父君的,喝了慢——慢——谈。
莫茯蓝微笑。
邢舒雅无意间看着父君的笑,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和苓先生一对上,每次落下风的,基本上都是自己。
苓先生和父君很相似,并不是他们没有自己的特色,而是具有某种相类的气质。
原来是这样。
可惜,这种事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他觉得自己还是会怂。
对方是那种尊敬的长辈,怎么可能不怂呢。
“所以阿雅,你喜欢小双吗?”
听过母子争论的大概,莫茯蓝微微一笑,看向自己为之骄傲的儿子,他和官苓是确确实实的至交,有些事官苓不明说,他也可以知晓。
这大概可以称之为心有灵犀。
邢舒雅愣住。
说来有趣,尽管他和苓先生似乎达成协议,但好像还没有谁问过他这个问题。
与之最相关的两个,夏侯双迟钝,至今不知他的心思;苓先生……压根不觉得他是真喜欢小双。
和他自己弄不大明白有关系吧。
“喜欢。”
许久没听见回答,莫茯蓝还是很耐心,却见邢舒雅闭了闭眼,认真地道:
“开始的时候我自己也不明白。”至于那些黑暗见不得人的心思,就不用说了。
“不过对夏侯双很感兴趣,也想知道苓先生的孩子,会被教养成什么样子,然而越是相处越是熟悉,就觉得自己心思不纯。”
“所以应该是喜欢的。”他得出结论,刚抬头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父君?!”
为什么这么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