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公公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抬头说道:“现在事情基本上已经清楚了,现在我做个公正,曹二宝即刻把二两银子还给李朝阳,李朝阳还二两银子给二愣。以后谁也不许再找谁的麻烦!”
紧接着他对大伙说道:“行了,事情了结了,大家都回去吃饭,吃完饭准备出海!”
话刚刚说完,就听见曹二宝在一边大喊道:“那二两银子,前天晚上带房里面的兄弟去喝了花酒,早就已经花光了,我现在哪有钱还啊?”
跪在地上的李朝阳一听这话,顿时满脸的杀气:“妈的!我好不容易攒下的二两银子,给你一夜就糟蹋光了,我和你拼了!”说完,他跳起来对着曹二宝的脸上就是一拳,曹二宝的左眼睛立刻就青肿了起来。
曹二宝用手捂住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李朝阳,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只在嘴里嘟嘟囔囔的问道:“你来真的啊?”
众人都感觉好笑,觉得曹二宝这人的样子挺滑稽,脸都给打成这样了,还一脸茫然的问别人是不是来真的!
只有曹二宝心里面确实是迷惑不解:这段剧情,昨天晚上怎么没有编排过啊?
此时的李朝阳早就已经很深的入了戏了,眼前这个曹二宝,就是那个他平日里最最痛恨的李大嘴,他今天要好好的发泄一下,把往日对李大嘴的怨恨全部都在曹二宝身上发泄出来。他冲过去狠狠的掐住曹二宝的脖子,一边掐还一边喊道:“我叫你小子骗我银子!我叫你小子骗我银子!我掐死你个王八蛋!”掐得曹二宝白眼直翻。
曹二宝被掐的差一点喘不过气来,他奋力推开李朝阳,又一次傻乎乎的问了句:“你是来真的啊?”话还没有问完,右眼睛上又被挨了一拳,顿时眼前是金星四射,右眼睛也跟着肿了起来。
曹二宝心中的火气“腾”的一下子就上去了,他猛冲过去,一下子就把李朝阳放倒在地上。
两个人就在地上滚来滚去,你一拳我一脚打得甚是热闹。周围旁观的人,象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给他们鼓气加油,这个说:“往死里打!打死他!”那个喊道:“打他的****,跟他玩阴的!”现场是混乱不堪。
冯公公气得头发都立起来了,他命令王把总赶快拉开两人,一边的护卫们正看得有滋有味的,听了冯公公的命令,才心有不甘的上前分开两人。
冯公公站在珠场司巡检门口的台阶上,手指着李朝阳大声说道:“李朝阳,你无故击鼓聚众,破坏珠场正常秩序,这本就已经是不对了,现在又当众打人,更是错上加错,本官罚你这一个月的工饷做为警示。从现在起,你要恪尽职守,不得再挑起事端,要不然,本官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接着他把手一挥,对着众人喊到:“现在时间不早了,大家速速回去盥洗,今天的早饭不开了,大家回去准备妥当以后,马上出来点卯上船。”
说完,走下台阶,带着一帮护卫向采珠人的驻地走去。
众人看已没有热闹可瞧了,只得意犹未尽的散开,一边走还一边热烈的互相讨论。
李朝阳独自一人走在人群的后面,他边走边闭上眼睛暗自祈祷着:黄文焕啊,我能帮你的就是这么多了,你要是到现在还赶不回来,那大家也都没有办法了。
高太监刚刚走入驻地,迎面就看见黄文焕,李大嘴两人慌慌张张的从工棚里面冲出,不禁心下起疑。他喝住了两人,问他们道:“刚刚巡检司门口击鼓,你们俩为何不去?”
原来黄文焕个李大嘴两人划船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吃饭的钟点。两人在船上往岸上看,见一排采珠的小船仍就停靠在那里,而营地里面静悄悄的,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知道昨天晚上商量的计策已经成功,两人飞速的上岸系好了船。岸边守船的两个护卫依然没有睡醒,隔着房门都能听见那两人的鼾身。李大嘴朝黄文焕笑了一下,拿着宝箱就往营地跑,
却被黄文焕拦住了,营地里面人多眼杂,万一遇见个把个没有走的护卫,那就麻烦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跑进了旁边那个树林里面,挖了个坑,把宝箱埋了起来。然后匆匆忙忙的跑过工棚,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正准备跑进珍珠城内混入人群当中,没有想到刚一出门,就被冯公公正好撞见。
黄文焕定了定神,不慌不忙的答道:“小的昨晚和李大嘴两人一时贪杯,醉酒误事,今晨贪睡,没有听到城内击鼓,还望高公公海涵。”
李大嘴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冯公公没再多问,他的眼睛看向停船的地方,看见船依旧整齐的一排停放在那里,奇怪的是,居然看不见看船的守卫。
他撇下黄文焕二人,直接向守卫的屋子走去。老远,他就听见两个守卫打鼾的声音,他怒气冲冲的推门进去,当即叫手下人把那两人推醒,然后狠狠的训斥着那两个守卫。
黄文焕他们这里正好遇到迎面走过来的李朝阳他们,黄文焕兴奋的朝李朝阳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好了。李朝阳顿时两眼放光,咧开肿得象猪嘴一样的嘴巴笑了起来。
众人都心领神会,强忍着喜悦的心情,站在岸边等待点卯。冯公公骂过了守卫出门,正好看见黄文焕和李朝阳他们站在一起,个个脸上都有得意之色。顿时心中产生了怀疑。他已经听守卫说过,昨天晚上是和黄文焕他们一起喝酒,今天早上李朝阳和曹二宝闹成这样,他们两个睡在旁边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听守卫说,昨天晚上几个人还称兄道弟的,好的像穿一条裤子,怎么今天一起来就闹得不可开交。他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蹊跷,不由得用眼睛对着黄文焕他们上下打量着。
众人点过卯上了船,李大嘴忍不住心中的得意,放声唱了起来:“一条竹仔软丝丝,撩你对面来盘诗,跟你上段盘下段,莫盘坏诗盘好诗”。
这本来是首疍家渔歌,李大嘴经常听严川他们疍家人唱,跟着也学会了。只是李大嘴天生五音不全,所以那渔歌唱得声嘶力竭的甚是难听。
李朝阳也张开猪嘴跟着和了起来,也不管唱得是否跑调。紧接着,整船的人都跟着唱起来,声音越唱越大。曹二宝眯着双熊猫眼,唱得最为兴高采烈,眼睛本来肿得就剩下一条缝,一高兴起来,整个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
船上的两名守卫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刚才明明亲眼目睹两人势同水火,一副有我无他的阵势,一会功夫,两人便已其乐融融。两名守卫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互相对望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
下午收工回了屋,众人拿出昨日吃剩下的酒菜开怀畅饮,个个喝的痛快淋漓。大家约定,那一箱宝物,暂时先不去动它。等哪天不出海了,大家一起去连州城内把里面的宝物换成银子,然后大家平分。
李朝阳拉着黄文焕的手,激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口齿不清的对黄文焕说道:“黄老弟啊!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那二两银子居然还能失而复得,你不知道啊!当初那银子没有了,我的心里那份难过啊,你这次真的帮了兄弟我大忙了。别的不说了,我这次回乡娶亲,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回去,我让你坐上席,我们夫妻俩要拜你一下,你是我们俩的大恩人啊!”
李朝阳的家是在福建的漳州府,离黄文焕所住的新化府不远,所以他才邀请黄文焕去他那里喝喜酒的。
黄文焕连连摇手说:“李兄这话说的就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兄弟,平常出生入死的挣点银子也不容易,以后别在去赌了,人家说十赌九骗,有了银子,还是一门心思的做点稳妥的生意吧!”
说完端起酒杯,拉着李朝阳说道:“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
两人刚刚喝完,旁边的曹二宝就肿着个熊猫眼过来了,他假装嗔怪黄文焕道:“老弟你这就不对了,只知道敬他,功劳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难道我就没有出力吗?都被他打成这样了,没有功劳总算还有点苦劳吧!怎么没有看见你敬我呢?”边说边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黄文焕脸上陪着笑,连声答道:“都敬!都敬!我马上陪着大家每人喝一杯!”
说着他端起了酒杯,兴高采烈的对大家说道:“好!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那小弟我就先敬兄弟们一杯!”
大家纷纷举起了酒杯,味独李大嘴动都没动,一个人坐在那里想着心事。
黄文焕叫了一声李大嘴:“大嘴哥!”提醒了他一句。
听到黄文焕在叫他,李大嘴这才如梦方醒,他慌忙也拿起了自己手上的酒杯。
黄文焕看了李大嘴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这李大嘴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收工回来到现在,一直是寡言少语的,和刚刚捞到宝箱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过他也没有想这么多,而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大家也跟着推杯换盏,喝了个畅快淋漓,最后,一个个全都醉倒在自己的铺上。
夜深了,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照在屋内横七竖八的躺在铺子上的人的脸上。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李大嘴一个人还在辗转反侧。不知道为什么,那宝箱里面满满一箱子的银子,老是在他眼中晃过来晃过去的。他索性不睡了,揭开被子坐了起来,望着月亮发呆。他又想起了那一箱银子,有了那箱银子,他就可以回到家中还清赌债,买几处田产,过上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日子了。可是想一想平日里兄弟们对自己的好,这样做他又有些狠不下心来。
考虑了很久,他终于下了决心。“我李大嘴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哪有见了银子不取的道理?”他心中暗自对自己说道。
他轻手轻脚的下了铺子,收拾了几样常用的东西,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黄文焕的铺前,端详着黄文焕睡梦中的脸。
黄文焕睡得很沉,很稳,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他可能现在正梦着拿着银子回家和母亲相聚的情景呢。
李大嘴心里紧揪了一下,差一点哭了出来。想一想黄文焕往日和自己的情谊,他真的不敢再去看那张脸,只觉得心里面好痛好痛。
“兄弟,算是我李大嘴对不起你了啊!”李大嘴心里暗暗的说道。他扭开脸,拉开了房门,消失在了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