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焕回到工棚的时候,全房间的人都在等着他。见他浑身湿漉漉的,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那种喜悦,大伙心中就知道情况不妙。李大嘴迎头就问:“黄老弟,怎么样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黄文焕叹了口气,就把这次出海的经过已及自己怎么逃回来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和大家说了一遍。说实在话,他心里面很是内疚,买货的这些钱都是工棚里的兄弟们拿命拼出来的血汗钱,大家信任他才把钱都拿出来交给他,可是钱到了他手里,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搞没有了。
事情讲完了,他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看大家一眼。
众人听他说完,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毕竟是自己钱,谁要说不心痛那都是假的,可要是责怪黄文焕,话却又说不出口来。人家毕竟也是好心为给自己赚钱,而且搞得差一点连命都丢掉了,现在钱没有了,怎么好意思去怪罪人家呢?
屋子里静悄悄的,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见,只有王得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脸失望的表情,他好不容易才从林掌柜那里讨来了银子,现在钱没了,他还不知道怎么跟他舅舅交代呢。
黄文焕猛的抬起头来,表情很坚定的对大伙说道:“大家放心,我黄文焕差你们的钱,我一定会全部还给你们的,请大家相信我!”
王得富苦笑着摆了摆手说了句“算了”,然后失魂落魄的走到自己铺子前躺下,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黄文焕一脸严肃的对大家说:“我说的是真的!我亲眼看见那船沉入海底了,那个宝箱应该也就在那个位置。我想过了,今晚我去偷船,明日一早我就去打捞那宝箱。”
李大嘴心里一动,有点迟疑的问他道:“你说那宝箱,仍然在那船上?”
“嗯”!黄文焕很肯定的答道。“当时官船的炮火甚猛,船上的诸人皆想着逃命,哪有心思顾念这宝箱啊。再说,我亲眼看到跳入海中的那些海盗,都给船上的官兵射死了,所以宝箱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大家一听宝箱,顿时兴奋起来,连王得富也从铺子上面爬起来跑了过来。
李朝阳说道:“黄老弟,这事是大家的事情,怎么好意思总要让你一个人冒险。要去大家一起去,这船我们一起去偷。”
这件事和和李大嘴两人原来是没有份的,后来黄文焕借了他们本钱,他俩才算是参与了进来,可是心里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味。现在一听说是去打捞宝箱,他马上积极了起来,现在他和大家都处于同一起跑线上了,所以特别的踊跃。
大伙也群情激昂,纷纷都嚷着要去。
黄文焕眼睛看着大家,一字一句问大家:“大家可要想清楚啊!私自偷船出海,被抓住了可是要充军的啊!”
明朝的法律很严,私自和外番交易,抓住了一律处死,私自出海捕鱼或者运货,抓住了也要充军八百里。
李大嘴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说道:“我家在荆州,离这里早就已经超过了八百里了,现在有家不能回,还不是和发配一样?只要是不掉脑袋,什么事我都敢干!”
黄文焕点了点头,他先安定了一下大家的激动情绪,然后说道:“大家先别激动,先听我说,那条船就是巴掌大一块地方,人去多了也没有用,而且人多手杂,目标明显,反而会引起事端。不如这样,这事情我和李大嘴两个人去就可以了,你们大家帮我们掩护,拖住那两名守船的守卫。”
王得富在一旁插话道:“不如这样,我们现在去买些酒菜,一起到那两个守卫的房间把他们两人给灌醉,这样你们两人就可以放开手脚行动了。”
他刚才听说银子没有了,顿时觉得心灰意冷,这回听见事情有了转机,不由得大喜过望,忙着在一旁帮忙出谋划策。
黄文焕听了这话,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主意甚好,我们两人今夜偷了船,要在那里守到天亮后才能下水打捞,如果明早点卯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回来,有劳你们大家能为我们两个随机应变一下。”
王得富应诺了一下,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只是你们两人尽量要在点卯之前赶回来,要不然,一清点船只数目,怕是我们大家都隐瞒不住了!”
接着,黄文焕和大伙又计划了一番明日早上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应对王把总的点卯。计划完毕,黄文焕和李大嘴多穿了两条御寒的衣服,大家一起出了门,到隔壁的村子里买了一点酒肉,一起向海边停船的地方走去。
这时候的天已经全黑了,海面上黑沉沉的,一阵带有腥味的海风吹来,让人觉得一股寒意。岸边,一排采珠用的小船被绳子系在一起,在海中荡来荡去。一个拿着长枪的守卫,缩着肩膀,在那一排小船前面来回巡视。
守船的护卫是轮值的,一个班两个人。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子时换班。他们这些守卫平时就和黄文焕他们吃住在一起,彼此之间也算是相互熟悉。
黄文焕他们一去,先和正在值班的那个守卫打了个招呼。然后一帮人就跑进守卫休息的那间小屋里,和那个不当值的守卫一起吃吃喝喝起来。
屋内吆五喝六的划拳声引得外面那个守卫心痒痒的,不一会,他也跑了进来,在众人殷勤的邀请下坐在桌边胡吃海喝起来。
众人一起轮流劝酒,推杯换盏,那两名守卫把持不住,不一会的功夫,两人就醉倒在地上。
黄文焕轻轻摇了摇那两个守卫,看他们都没有了反应,便朝李大嘴点了一下头,表示可以行动了。
大家的心都开始紧绷了起来,谁都知道,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一起走上一条不归路了。事情成了,可以拿到上百两银子衣锦还乡。要是失败了,那就要被发配充军,再也见不到亲人了。
众人簇拥着黄文焕李大嘴两人出了门,送他们两个上了船,然后目送着船向大海驶去。每个人心里都在暗自祈祷着,这次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平平安安的回来。
直到船完全消失在夜幕里,众人这才转身进屋,只留下李朝阳呆在岸边来回走动。遇到偶尔路过的人,就解释说守卫喝醉了,他是代守卫看船的。几十条船并排串在一起,不认真清点是不会发现少了一条船的。
黄文焕和李大嘴两人把船划到了西门江的入海处停了下来,两人同时收起了手中的桨,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到天亮了。
两人在船上静静的坐着,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只能听到一阵阵单调的潮汐声。
“拿到银子以后,你打算做什么?”李大嘴忽然问黄文焕道。
“我想回家。”黄文焕轻轻的答道。“我想在家里开一个小店,和我母亲一起经营,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再也不出来冒险了!”
这时,他又想起母亲在油灯底下缝补衣服时的那孤单的身影,顿时觉得心里面一酸。
“你呢?有什么打算。”沉寂了片刻,他反问李大嘴道。
“我?”李大嘴撇了撇嘴:“还没有想好呢!反正家我是回不去了,就算拿到这银子,还不够还我欠的赌债呢!我的哥哥又不认我,我回家还有什么意思?”
他还想再说几句,却看见黄文焕的头开始低了下来,人已经睡着了。
黄文焕披星戴月的在外面跑了一天,想必现在身体已经十分疲惫了。李大嘴叹了一口气,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轻轻的披在了黄文焕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