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结结巴巴的对那个小伙子说了一句:“你这套衣服……要多少钱?……我拿钱给你!”
小伙子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他恶狠狠的对黄仁成吼道:“我不要你的钱,你把衣服给我脱下来!我刚才回家的时候,我娘都被你吓坏了……”
说着,他还扬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牛鞭。
黄仁成浑身冷汗都下来了,这里是大街,把衣服脱了肯定是不可能的,自己总不能光溜溜的只穿条内裤去买衣服吧,这也太丑了。他哀求那小伙子道:“这位仁兄,当时我真的是一时事急,不得已才偷了你的衣物,还望你老兄高抬贵手,多多海涵啊。”
小伙子看到黄仁成说话的态度很是诚恳,语气稍微舒缓了一点,他斜着眼睛问他道:“你既然身上有钱,为何还要去偷别人的衣物,我平日里最恨的就是那种鸡鸣狗盗之人了,现在只是让你脱下衣服,在众人面前出出丑,已经对你够客气了,要是换了往常,我肯定拉着你去告官的!”
黄仁成苦着一张脸,向那小伙子诉苦道:“这位仁兄,你是有所不知啊,我乃福建泉州人士,几个月前被倭寇掳走当了海盗,他们让我换上他们的衣服,安排我在他们船上打杂,我是一心不想做恶,于是昨天趁着他们上岸补充给养,这才溜下了船。害怕官府把我当成倭寇抓住,所以这才特意换了这身衣服,不经意间可能惊扰到了令堂,为此我深表歉意,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拿出点补偿给你。”
说着,他把手伸进了怀中,就要去怀里拿钱。
他估计那小伙子回家的时候,他母亲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了,所以他就故意顺着那老太婆的思路往下编,他估计他的话这小伙子应该会相信的。
不出他所料,小伙子真的好像有点相信了他,他将信将疑的望着黄仁成问道:“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你真的是被倭寇掳走的?”
黄仁成连忙点头,他举起右手发誓道:“我敢对天发誓,我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是实话,不含一点虚假,倘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他知道古人都很迷信,能发出这样的毒誓来,由不得他不相信自己了。
小伙子这才完全相信了他,他微微点了下头,随后嘴里却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那也不该偷我的衣裤啊!我一共就是两套衣裤,一直轮换穿的,要是给你拿走了一套,我拿什么换啊?”
黄文焕这时已经把那些铜钱掏出来了,他把钱递给那个小伙子说:“这点铜钱,就算是我对令堂的一点补偿了,也算是给她老人家压压惊!”
他估计这些铜钱绝对是够买一套新的衣物的了。
小伙子却是坚决不肯收,他推回了黄仁成拿着铜钱的那只手,语气坚决的说:“既然你是被掳走的,那就也是被形式所迫了!算了,这事情就这么着了。我马上带你去做套衣物,衣裤做好以后,你把你身上的那套衣服还我就是了!”
那时候还没有衣服做好了再拿出来卖的成衣店,街上的布店里只出售布料,由主顾买回布料后自己做衣裤,要不然就是在布店里量好身材后由布店代做,是真正的量体裁衣。
黄仁成对着那小伙子是千恩万谢,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今天运气还不错,遇到的这人还算是讲些道理,他要是一门心思的拉着自己去报官那就麻烦了。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少惹点麻烦就尽量少惹点麻烦吧。
小伙子带着黄仁成上了牛车,赶着牛车在大街上走。在车上,黄仁成大致问了一下那小伙子的情况,小伙子人倒也挺爽快,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他名字叫孙宝魁,父亲前几年已经病故,两个姐姐也都嫁了人,现在家里就剩他和一个孤母两人相依为命了。
他家里的那几亩水田,当初为他父亲治病的时候就早已全部变卖了。现在他以用牛车给别人拖货为生,生意时好时坏,有的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上。
黄仁成听到那小伙子的话忍不住心动了一下,这小伙子看起来人挺耿直的,而且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算太好。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熟人,还不如就此机会和他多亲近亲近,自己以后多多少少也能有个人帮衬一下。
他还正在那里暗自打算着呢,布店已经到了。孙宝魁停好了牛车,直接带着黄仁成走进了布店里。
说起来还真巧,布店中正好有一套别人已经定好了却没要的衣裤,黄仁成试穿了一下,还真的挺合身。那掌柜的见到是孙宝魁带的人,便卖了他个面子,笑眯眯的对他说:“宝魁啊,既然是你带来的人,那就打个七折吧,就让他给个六十文就行了!”
黄仁成看到掌柜的和孙宝魁挺熟悉,便回过身问孙宝魁:“这边店铺里的这些掌柜,你全都认识吗?”
孙宝魁憨厚的朝黄仁成笑了下,点头答道:“嗯,我经常帮他们拖货,久而久之也就都熟悉了。怎么样,现在这身衣裤你还满意吗?”
黄仁成连忙回答:“满意,满意!”心里却在考虑等会出去以后,自己该和他说些什么好。
孙宝魁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又转身帮黄仁成谢过了店掌柜。
黄仁成付完衣服款,孙宝魁帮他收拾了他脱下来的衣裤,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店门。
黄仁成斜眼看了一下日头,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天色开始有点发暗了。他便对着孙宝魁说道:“宝魁哥哥,小弟在此地蒙难,多亏宝魁哥能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小弟想准备一杯薄酒表示感谢,还望哥哥你不要推辞啊。”
“唉,别着……”孙宝魁听到这话,连连摆了摆手表示拒绝。“你当时也是形式所迫,是不得已而为之,谢我就不用了,还是想想你该如何回家吧!”
孙宝魁人倒是不错,他是害怕黄仁成为他这件事情破费,所以才特意这么说的。
没想到他这么说还正说到黄仁成想说的话题上去了,他故意装出烦恼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小弟这次请你吃酒,就是想和你谈论这个问题的。家我肯定是回不去了,家乡那里的人都知道我已经做了海盗,就是回去官府也不会放过我的。好在倭寇掳走我们的时候,为了笼络我们,给了我们每人十一两银子,我想凭这点银子在这里做点小生意,但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孙大哥在此地人脉广博,朋友众多,所以特意请孙大哥给我指点一下,帮我找条明路才是!”
十一两银子!孙宝魁一听这数字眼睛都瞪圆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自己这辆破牛车,连牛加上车,也不过才三四两银子而已,这可是自己全部的身家了。这人既然肯把底细全都告诉自己,那他肯定很相信自己了,就凭这份信任,自己也要好好的帮他一把。想到这里,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答道:“行,那我就跟你讨杯水酒喝,随便也帮你参谋参谋!”
黄仁成见孙宝魁答应了他,立刻高兴的合不拢嘴来。他知道孙宝魁这人是个性格豪爽的人,这种人,你要有什么事还不如摊开了说,要是藏着掖着的,反倒是容易坏事。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小酒馆,随便要了几个热菜,又点了一壶酒,就开始开怀畅饮起来。
孙宝魁可能也是好久没有见到过荤腥了,一等菜上来,就甩开腮帮子猛吃了一阵,一边吃还一边朝黄仁成点头:“不错,不错,这馆子里的菜口味真不错!”
黄仁成却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孙宝魁,没有答话。说实在的,从他内心里来讲,这家馆子里的菜和他平日里在饭店里所吃的菜味道差远的了。炒菜最关键的是需要火候,这个年代的炉火,是无法和现代多喷头的煤气灶相媲美的。然后就是用油,现代的厨师用油就和用水一样,整瓢整瓢的往下泼,这个年代可就不行了,油很精贵的,菜油除了炒菜以外还用来点灯,所以是不可能这么舍得的。
黄仁成菜吃的很少,他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找不到他的先祖,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无依无靠,在没有确认好以后自己的出路之前,他是不可能有什么好胃口的。
看到孙宝魁吃的差不多了,他开始发问道:“宝魁哥,你说咱们涟州这里,都盛产些什么啊?”
黄仁成虽然是涟州本地人,但那时候的物价体系和现代社会的物价体系完完全全是两回事,这个年代市场畅销的东西他那个时代可能都没有人要,他那个时代畅销的东西这个年代可能都根本没有,一次性打火机和空香烟壳都能卖出银子来就是最好的佐证,所以黄仁成才会特意找机会问他的。
孙宝魁用手抹了抹自己油汪汪的嘴,又喝了一口酒,这才慢悠悠的答道:“要讲这里盛产什么,那最出名的东西就是这里的食盐了。涟州府有七个盐场,整个两广地区,包括云贵,江西等地的食盐,都是由这里调入的。外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私盐贩子,整日都跑到涟州城这里往来穿梭的不停贩运食盐。但是这东西你不能做,连碰都不要碰,要是没有强大的武力做后盾,你不是被官府抓住了砍头,就是在那些私盐贩子相互火拼中死去,为了赚点钱把自己的命搭上,真是不值得!”
黄仁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孙宝魁的回答果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在他以前日常生活中最不起眼的食盐,在这里居然还有这么高的利润,竟然还会有人为它火拼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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