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晔坐在滑梯上,抬头静静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眼神冷冷。
凤飞飞松开我,自顾自去捕捉草丛上在月下翩翩起舞的蝴蝶。
薛晔的脸上逐渐露出惬意的神情,她开口道:“你知道么,我的妈妈早就死了,爸爸总会忘记去育儿园接我。那个时候,我和姐姐就坐在滑梯上,羡慕地看着别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牵走,我真是羡慕他们啊!”
她额前的碎发随风轻轻扬起,脸上闪烁着一分不易察觉的忧郁,不知是因往事而迷茫,还是因往事而忧伤。
但是我却更加疑惑了,薛晔竟然还有一个姐姐?为什么户籍资料里没有相关记录?难道这个姐姐很早就落得弟弟那样的下场?
薛晔从滑梯上滑下来,拍了拍衣裙,走到我面前,说:“好了,时间不多了。你没有像别人那样又哭又闹的,我很欣赏你,所以尊重你,决定给你留下最后的尊严。我不再给你用药了,你自己走到滑梯那里吧。”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但是,药效显然还没过,我才移动了两步,就跌倒了。
薛晔显然不耐烦了,她招呼了一下凤飞飞,飞飞立刻跑过来,把我扛在身上。
我大吃一惊。这个凤飞飞看起来如此瘦弱,没想到却有如此大的力气。
凤飞飞将我扔到滑梯上,弯着头看了我半晌,然后移动我的手脚,将我摆成了睡美人的姿势,满意地拍着手开始傻笑。
薛晔把飞飞推到一边,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脸上露出贪婪的神情。
我勉强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建议你还是从手腕下手,如果你直接从颈部下手的话,那里很容易留下你的唾液,这样很容易查到你的DNA。”
她森森地笑着,眼睛冒出两束红光:“这个不劳你费心,血族人吸血是不会留下证据的。”
她裂开嘴,鲜红的牙齿显露出来,上颌的两颗犬牙竟逐渐变得又尖又利。
我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开始紧张起来,血管几乎也要爆裂开来。我赶紧闭上眼睛,但又忍不住睁开了。
刀子般锋利的牙齿切入我颈部的大动脉,我都能够听到自己血液急速流淌的声音。
突然,她将牙齿拔出我的颈部,惊恐地向后退着:“不对,不对,你是死神。”
我点点头。怎么现在才发现?白费了我那么多血。
她用手扣住自己的咽喉,但呕了半天,只吐出一些酸水。突然,她的嘴里喷出一股黑色的液体,那两颗尖牙也开始一点点萎缩,最后竟掉落下来。她痛苦地捧着自己的头,眼睛里流出的血使她看上去分外狰狞。
飞飞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手里的蝴蝶都趁机飞走了。
薛晔在地上打着滚,疯狂地叫着:“杀了她,杀了她。”
飞飞像是突然听到了命令一般,机械地走过来,搬起一旁用来垫地的大石头,朝我砸来。
我再次闭上眼睛,想象中的剧痛迟迟未到。
睁开眼,杂货店老板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我心里暖暖的,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是有一个人关心我的啊!
老板将石头扔在地上,在飞飞的眉心点了一下,一道亮光过后,飞飞就晕倒在地上。
我欢喜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呵呵,其实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这句话似乎有些矛盾,但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老板皱了一下眉头,阴郁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
他将我扶起来,往我口里塞了一粒药丸,见我咽了下去,才说:“这几天都没有去店里吃药,怎么,挣到钱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把了一下我的脉搏,点点头:“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以后不去吃药也可以了,但是不要给我惹麻烦。还有,以后不要再招惹血族了,那些长老们自会收拾这些人,我们各司其职,不要多管闲事。”
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叹口气,将拖住我的手松开,我的脑袋重重地砸在滑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手向前伸了一下,似乎想扶住我,但只是停留在了半空中。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细长白皙,堪比女人的手,这与他那苍老阴鸷的面容很不相符。
这时,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眼前白影一闪,老板又不见了,只留下淡淡的檀香味。
一旁的薛晔还在不停呻吟着,脸上的血迹和口里不断喷出的黑水令我毛骨悚然。
我平静地躺在滑梯上,看着撒在白色裙裾上的月光,期盼着未来的某一天能够突然出现的王子。
我有些倦了,就闭上眼睛,心想,就这样死了,也是好的。
警笛声停了,旁边传来刹车声,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耳边忽然传来小西的声音:“天啊,周石……”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耳边传来粗重的喘气声。
我缓缓睁开眼,正好迎上光头强慌乱的目光。
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对视着。此时此地,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我们,我真希望这一刻能够长久持续下去,最好能够持续一辈子。
良久,他舒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我还以为你受伤了。”
我笑了:“你怎么找到我的?你因为风灵灵报了警吗?”
他摇了摇头:“是因为发现你三更半夜出现在公园。”
他从我的鞋底拔下一颗螺丝一样的东西,在我面前晃了一下:“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周全,无论在什么时候。”
我抬眼望着天边淡淡的月,幽幽道:“你也是这么对甜甜说的吧?”
他沉默了一下,转身靠在滑梯上,也举头望着天上月:“当年,师傅去世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他,会照顾师母和甜甜一辈子。但是,三年前,她在我家里做功课的时候,表露了自己的心思。我告诉她,我只是把她当作妹妹来照顾。没想到,她竟然气得冒着大雨跑回了家,结果发了高烧。后来的事情,我猜大周都已经告诉过你了,她不配合治疗,病情越来越严重,输了三瓶点滴后竟然抢救无效失去了生命,师母的精神也出了问题。当然,我们现在知道了,这都是那个邪恶的网站和那个邪恶的医生搞得鬼。但是,她现在回来了,受了这么多委屈回来了,我不能够再伤害她,更不能再伤害师母。”
我收回目光,坐起来,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的,你好好照顾她。”
他没有转身,只是默默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有意转移话题:“风灵灵和王思潮怎么样了?”
他扭头笑了一下:“他们没事了,现在送往医院了。接到你的手机打来的电话,我就马上派在外面守候的兄弟进去了。”
我们再次沉默了,彼此的眼神都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