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走出校园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出了象牙塔,要面对一个严峻得多的现实。拖拖拉拉延搁了三年之久,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安于这种消极被动的生活,想来想去,改变的唯一途径还是参加考试。
然而,毕业三年,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要把它们重新归归拢,拿出斗志来复习迎考,这真是一件怪不容易的事情。从决定报名到考试之间时间又特别短,我担心自己会考出一个匪夷所思、贻笑大方的成绩,连母校的老师都不敢去联络,硬是把这事死死地瞒住所有人。
1992年元旦前夕,南京连降几场大雪。积雪未曾及时清扫,结成坚硬的冻冰覆盖了道路,使得出行变得很困难。在被大雪映照得异常明亮的黄昏,我出发去考研补习班上课。自行车的龙头在光滑的冰面上像扭秧歌似的舞动着,人骑在上面,一颗心拎拎的,然后,连上帝也阻止不了,“叭哒”一声,人、车一起倒地。就这样一路跌着到了大学,上三个小时课,又一路跌着骑回去。
回去的路上,其中一跤是仰面朝天摔倒的,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冻冰上,眼前顿时有一群小星星在飞舞,所谓眼冒金星是也。艰难缓慢地爬起来,糊糊涂涂地想,别把脑子摔坏了才好,下面还要考试呢。忍着剧痛挣扎着去扶车,刚扶起一点,脚下又一滑,连人带车不可控制地又倒了下去。
在我前方,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一对情侣也摔倒了。男孩爬起来,顾不上扶车,赶紧去扶女孩,一个劲儿地问:“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有两个人在一起,大概摔跤也不那么疼了吧?而我,只有一个人,一个人摔跤,一个人疼痛;再疼痛也要爬起来,因为我只有一个人。
第二天去上课,不敢再骑车了,提前一个半小时出发,去坐公共汽车。大雪还在纷纷扬扬下着,我穿着羽绒服、长统靴依然抵挡不住彻骨的寒冷。等车的人们都在不停地跺脚。这是21路的起点站,人越聚越多,多得像一个集会,可是车子毫无踪影。
当车终于到来时,那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搏命般挤一阵,上了车,公共汽车像只大甲虫在雪地里爬行了五站路,再搏命般挤一阵,下了车。天全黑了,我在大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小跑着,心急如焚。在课程开始四十分钟后,教室里的人都惊奇地注视着一个披挂着雪花,狼狈不堪的女孩冲了进来。
待到晚上九点半下课,末班车早就过去了,我不得不走上五站路。马路上寂无人声,我走在非机动车道的中央,那里的雪浅得多。忽然,一辆自行车毫无预兆地从身后撞了过来,冲击力让我单脚跪地,总算撑住了没有倒下。小腿内侧被车轮擦到,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