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谷四面,高峰矗立,比较平野、草原、沙漠等空旷地带,日落要早一些。卷耳先生负手而立,眺望西峰,夕阳将没,半隐半露,放射霞彩,反映群峰,分外雄伟。风、凌二人来在身后,见师父(祖)似有所思,对视一眼,不敢贸贸然开口,便自静默侍立。
少顷,卷耳先生先自说道:“风儿,璇儿,可是在外相遇变故?是一个打鼓的花姓女人吧?”风辟易应道:“是。”凌璇雨看师祖说话,便不再拘束,笑道:“师祖自然听得到鼓声,却怎知那人是女子?又是姓花的?”
卷耳先生招手示意凌璇雨近前,慈爱地轻抚她的秀发,道:“二十三年未见,花艳儿的‘天魔鼓法’听来已趋八、九分火候,风儿自能当得,璇儿功力尚浅,怕是有损哩。”说时,将手掌停于凌璇雨“百会”(头顶中心)处。凌璇雨只觉一股暖流透入,缓缓通达四肢百骸,穿行各路经脉,遍及三百六十处穴位,自里而外,周身暖洋洋地,仿佛沐浴春风,极是舒畅。
卷耳先生运用内家真气,在凌璇雨体内通行一遍,笑道:“花艳儿未尽全力吧?”风辟易答道:“她自承只用了五成功力。”便将和花娘子争斗及其被“玄天指”惊退之事禀告。先生叹道:“花艳儿原是为师故友的弟子,为人本是聪明伶俐,天赋上佳,也知上进。可惜因了一念痴好,十九岁上,不惜牺牲贞节,投入‘魔鼓之王’门下,背叛吾友,惹下许多纠葛···而今算来,她也是近半百之人了!”凌璇雨道:“半百?师祖,那‘花娘子’或许并非花艳儿本人。”先生道:“为何?”凌璇雨道:“那女子只是三十岁左右的花信妇人,与师祖说的差了好多呢!”卷耳先生细细询问花娘子样貌,笑道:“如此说来,她的原师门心法,倒舍不得尽数抛荒----其容颜青春,乃修习‘素女经’的驻颜功效。”
大凡女子,听闻养颜驻颜有术,无不心动,凌璇雨亦不例外,还欲缠磨师祖问个详细。风辟易却是关心着另外一件事情,抢道:“师父,婆婆和卫儿之事该当怎样?”先生道:“风儿有何计较?”
风辟易道:“婆婆和卫儿孤幼无依,处境有险,不如弟子过去相助。”卷耳先生道:“一个人的勇武有限。你杀退一个,又来两个,护将一时,能保其一世么?”风辟易道:“弟子没有想那么多,姑且尽人力。”卷耳先生道:“风儿不避敌畏难,很好,少年人便应具此胸怀。只是此事多牵连,非打打杀杀可以解化。”
凌璇雨听着师祖和小师叔议论,想起花娘子临行之言,断定未来凶险必多,心道:“不知精卫有什么来头,令对方如此不肯罢手?”正欲相问,已听先生道:“卫儿身世,大有来历,你二人不必胡乱猜测,当着卫儿之面,更是不可提及,慎记,慎记!”凌璇雨道:“师祖何不先示告小师叔和孙儿一二?”卷耳先生道:“其时未至,时至自知。风儿,璇儿,去将阎姑和卫儿唤来吧。”风、凌二人齐声应“是。”
精卫居所在凹谷之西,相隔两个峰头,中间有一条捷径连通。所谓“捷径”,只是一条依山傍岭的小“路”,随峰走势,高低上下,沿途枝蔓横生,时有巨石亘阻,逢到窄处,仅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风、凌二人平常往返,均是贪图近便,并不去山口坦途折复绕远,大多行此。
凌璇雨跟在风辟易后面,一边走,一边想些心事,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师祖说的“卫儿身世,大有来历”那句话,想得出神,不由脱口说道:“想来想去,也是不能明白!”风辟易自是知道她的心思,头也不回,淡淡说道:“那便不要去想。”凌璇雨道:“稀里糊涂地帮人打架?”风辟易道:“璇儿错了。卫儿是不是咱们的朋友?”凌璇雨应道:“是啊!”风辟易又问:“如今卫儿是不是有难?”凌璇雨又应“是”,风辟易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只管去做该做之事,想那么多干什么?”凌璇雨豁然笑道:“不错!当为则为,是璇儿好奇之念太重了!小师叔···”忽见风辟易加快脚步,扬声唤道:“前边可是卫儿么?”
只听远远有人急切叫道:“风大哥,快来!”语调微颤,颇带仓皇。风辟易不及多问,足尖轻点,飞跃而起。
凌璇雨心下也着急起来,相随风辟易连越数处木石障碍,便看到精卫半躬着身形,一手按着右足足踝,一挣一挣地挪移,望见二人,惶急连呼:“风大哥,快啊!救婆婆!婆婆···婆婆不见了!”凌璇雨扶住精卫,慢慢将她依靠在一株树下,精卫犹自滴泪叫道:“我不妨事的!风大哥,凌姐姐,快去啊,去找婆婆!”风辟易蹲下身去,卷起精卫裤脚,仔细察看,道:“只是足踝扭伤,卫儿,忍些痛,别动!”一手握紧精卫脚腕,一手扳住她的脚掌,轻轻转动,找准接榫,倏然一拉一送。精卫“啊”的一声痛呼,只听风辟易道:“好了!”
精卫抓紧风辟易双手,惶惶说道:“风大哥,婆婆如若出事,可怎生是好?”凌璇雨大了精卫几岁,自从相识,日常共处,精卫不理会二人辈分,呼风辟易“大哥”,叫凌璇雨作“姐姐”,而凌璇雨喜欢精卫性情纯真,更是将她视为亲妹妹一样,多所爱怜,见她惶急,便以臂轻拥她的削肩,柔声说道:“卫儿不要急,慢慢讲。”精卫泣道:“婆婆一早外出采药,天黑了,还不见回来,我···我害怕···婆婆会不会有什么事····便想去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