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楷转瞬一想就明白了,施耐庵不是史学家,是小说家。至于小说嘛,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扯淡的成份。这宋江起义说到底就是一次规模不大的农民起义,规模大小还比不上往后的方腊起义,在真实的历史上,应该就仅仅是这三十六人造了反。
赵楷小时候看水浒的时候,就对这次农民起义不大感冒,至于招揽林冲,也不过是机缘际会而已。
想到这,赵楷也没有什么兴趣带着林冲过去凑热闹,没打算改变自个儿的行程计划。
旁边邻桌的老货商周围还簇拥着大量的食客,津津有味地听着来自于老货商口中的各种被传奇化的故事。老货商对于这种倍受追捧的感觉十分享用。并没有人注意到邻桌,那个谪仙人故事中的男主人公。
赵楷听了一回,发觉老货商之后的故事多是什么奇闻怪谈也就没了兴趣,兴趣索然地叫上林冲和瘦长,离开了客栈。
庐州到海州,是赵楷的下一段旅程。
……
就在赵楷朝着海州去的这些时日内,却听见宋江起义这件事越闹越大,辗转作战遍及好几十个州县,赵楷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可不是件好事。
虽然说大宋现在还是富强繁荣不错,但是像这种闹腾的话,只会给外族人可乘之机。听到传来的流言说,宋江的口号是反贪官污吏,拥戴官家,也就是皇帝。这让赵楷不由得有些哑然失笑。
所谓奸臣之所以是奸臣,不是只是因为他真的想当奸臣,而是因为他作为皇帝的工具,皇帝经常借他之手干一些自己这个一国之君不便于干的坏事罢了,而奸臣譬如蔡京这种人,位高权重,不干点自污的事儿,皇帝又得猜忌他了。
一个能干事的道德完人,还手握重权,皇帝是肯定不会让他好过的。所以一个国家若是奸佞倍出,一定是皇帝出了问题。若是一个国家忠直大臣数不尽数,那肯定是因为国君贤明。
所以这个大宋朝现在之所以朝政污浊,根本原因还是出在徽宗头上。宋江一伙人连最基本的主次都没分清楚那还谈什么起义,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在过家家罢了。
赵楷不感冒他们,也就没过多去操这门心,反正现在天下也不是自己在坐,由自己的便宜老爹和那群老贼想法子去吧。
仲夏时节到南方溜达果真是种挑战。赵楷骑在马上,感觉自己像是都要化了一般,就着毒辣辣的太阳,汗如雨下。
前方就是海州城了,赵楷抖了抖自己已经湿透的袍襟,然后翻身下马,打算牵着马进海州,他的枣红马也不住喘着粗气,马背上也尽是汗水。
“通淮门”,城门上书着三个大字。
在人来人往的城门下,赵楷看到了一张大大的安民告示。
“近日有贼名曰宋江,起于梁山,率乌合之众若干肆虐于海,众军民若有敌情速禀无怠。另者通贼或资贼者,重罚不论。”
“大宋宣和己亥,海州州府诰”
“少爷,看来这次闹得不小啊,都闹到海州来了。”瘦长咂巴着嘴,有些感慨地说。
赵楷没开口,点点头,继续向海州城内去。
一到海州城,赵楷就直奔主题,直接向着海州州府去了,目的很简单,见见张叔夜。
去州府的路上,赵楷感慨,要是自己能把南宋中兴四将、四名臣全部收入彀中,那还担忧个毛的班底问题。
不过比如什么韩世忠,刘光世的,好像都是征方腊之后才冒出来的,自己现在也不用太急了。
定下心思,赵楷已经到了州府门前,招呼了一个门吏去通报之后,赵楷就站在州府面前,静静待着张叔夜出来。
一会儿的功夫,赵楷就听见急促地脚步声传来,一个武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这个中年男子其貌不扬,甚至说有一些不甚好看,却长着一把长美髯,两条卧蚕眉,身子魁梧,猿臂虎背。
“殿下驾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殿下切莫怪罪。”中年男子声音略带一丝丝沙哑,磁性挺足。
“是张叔夜大人么?”赵楷语气谦和地问。
“回殿下,正是在下。”张叔夜在回话的时候,也抬起眼打量了一下赵楷,不由得内心惊叹好一个貌似潘郎的宋皇子,心下不禁有些嘀咕。因为徽宗就长着一张冠绝众人的俊秀脸庞,却是不务正业,这皇子和皇帝这么像,怕是性格也雷同。当然,这种话只能在张叔夜的心里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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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州府里堂坐定,张叔夜就一副紧皱眉头、长吁短叹的模样。赵楷心中有了计算,开口就道,“本王此次出了东京汴梁,本意也是看看大宋各路的人文风貌,长长见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见张叔夜像是露出一丝赞许的目光,赵楷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又接着说,“本王虽久居京城,却也听闻张大人忠义之名,此次来淮南东路,也是想顺道寻访一下张大人。”
“殿下此言让下官诚惶诚恐,下官不过一粗鄙之人罢了,何当得殿下如此这般?”
张叔夜却是真的惊奇了,他不是没听说过三皇子郓王,之前只知道郓王颇有乃父之风,深得圣上之喜,却不知道郓王殿下居然会如此好似一个好学求知的谦谦君子。毕竟虽然赵楷只是个皇子,但是他和张叔夜的身份还是有上下尊卑之别的。
而后,赵楷温和地说,“张大人此番眉头紧锁,可是为了那梁山泊?”
“正是,这番贼人闹将起来,怕是要肆虐一方,前些日子却是已经进了淮南东路境内,不久可能就要来这海州了。”张叔夜作为一方父母官,倒是也为自己治下的子民考虑良多,说到这张叔夜又长长叹了一口浊气。
“张大人不必担忧,那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宋江依靠自己一些薄名纠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干的不过是打家劫舍的勾当。”赵楷有些不屑地说,不知为何,赵楷对梁山的那一群人真没有什么好感。
“殿下此话虽是如此,但这一群贼子近来仿佛有越演越烈之势,若是让他们裹挟大量无辜百姓入伙,就会尾大不掉难以收拾。”
张叔夜没有因为赵楷的话有所舒心,反而是一阵见血地只出了问题所在。只不过这里说的裹挟,也只不过是张叔夜照顾朝廷脸皮之言。虽说这大宋百姓确实生活富足、衣食无忧,但是大宋部分官员的鱼肉乡里、横行霸道却也是不假,部分百姓也许就会因为各种原因入伙。像是林冲,若不是被赵楷遇上,肯定也多半是被高衙内逼上梁山。
而赵楷也不得不佩服张叔夜的战略眼光,因为却是在1121年,宋江抢了几十艘官军的大船后,就杀向海州而来,只不过被坐镇的张叔夜杀了个人仰马翻,最后损兵折将的宋江只得寻求朝廷招安。
“哎,这种情形却是也让人本王堪忧啊。”赵楷话头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像是十分感慨地说,“朝堂之上,奸人当道;江湖之远,却又有贼人搅得我社稷不得安宁。本王想为我大宋黎民尽几分绵薄之力,却是有心无力,有心无力啊!”说到最后,赵楷已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张叔夜心中的惊诧却是越来越浓,他曾经在汴梁做过京官,只不过是因为其从弟张克公弹劾蔡京失利牵连其被贬官。即使是在海州的这若干年内,却也是不时风闻朝中皇帝和皇子们的风流韵事,却从未听说有过殿下关心过朝政。
张叔夜此时也表了一个身为人臣的态度,恭敬地说,“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且正值春秋鼎盛,殿下也不用太过于忧心了。”
赵楷心中真想结结实实地嘲弄一下,却是不敢,只得表情无常地昧着良心说,“话虽如此,可是父皇也不是三头六臂啊。本王朝中树敌过多,以后虽为大宋尽力也定会遭遇阻碍,还请张大人教我。”
张叔夜虽不是善于钻营的弄臣,却也听出了赵楷此话的实际意味。历朝历代都有共同的政.治禁忌就是内外勾结,尤其是宗室外戚内廷与地方官员或者手握重兵的武将勾结。赵楷此话说出也是因为笃定张叔夜不是靠出卖别人上位的佞官。
可是张叔夜心里却是有些忌惮,连忙装傻地说,“下官食君之禄必忠君之事,殿下言重了,言重了……”
赵楷暗骂一声老狐狸,然后心想不得不使杀手锏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张大人,本王有一事不知当讲否?”
“噢,殿下请讲?”张叔夜抬了抬眉,问道。
“朝中有蔡京高俅之人,也许过后会有赵京钱俅、孙京李俅,张大人果真以为以大人一己之力能救万民于水火?”
“这……”
“又或者张大人扪心自问,”赵楷把声音压倒最低,然后用气声说,“张大人觉得父皇归天之后,我大哥能将大宋带往何处?”
这句话恰似一道轰鸣的雷响,实实在在地劈在了张叔夜心头,他突然像是见到鬼一样地紧紧盯着赵楷。
赵楷说完这句话反而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种话张叔夜敢拿出去说,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