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自从早上一从皇宫里出来,就开始忙得焦头烂额。皇帝老窝就要受到黄河决堤的危险了,敢不尽力?所以他既不在府上,也不在御史台坐镇,而是在黄河边得一个高地上搭了棚子就开始指挥抢险,旁边站满了各部门的官员。
“水部主事是吧?”王黼长得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此时却是一脸不奈地质问另一个官员,“你们水部郎中是不打算来黄河边了是吧?还要我这御史中丞亲自去接他不成?”
被称为水部主事的官员赶紧解释,“水部郎中丁忧不久,恐还有内事未处理。”
“处理?再处理不好,本官就要处理他的脑袋!”老好人发起火来也是很恐怖的。
水部主事赶紧鞠躬道歉,保证郎中大人很快就到。
所谓郎中、主事是工部下属部门水部的主官,专管水利事务,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要被拿出来当排头兵的。
就在王黼发火的当口,赵楷来了。王黼一见到赵楷来了,赶忙起身。
“殿下,黄河决堤事态紧急,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正事要紧。对了,王大人,我听汴京府尹曹大人说,现在黄河失态紧急,需要大量民夫参与,是吧?”
“回殿下,正是如此,下官打算一边疏浚一下堵塞,一边加固堤岸,民夫已派高太尉之子高衙内去办,只是这疏浚之事尚还拖着。”王黼条理清楚,内心倒是打好了腹稿。
“为何?”
“呵,水部这群孬货闲了好些日子了,连主官郎中也不在位上。”王黼一提起这件事,火又上来了。
赵楷瞥了一眼刚刚在被王黼质问的官员,看他一脸的冷汗,也知道他的身份,直接开口问,“依这位大人看,黄河疏浚之事可为乎?”
“回殿下,险之又险,此时河水湍急,暴雨又不时倾盆而至,若是疏浚,恐有大危啊。”水部主事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早的时候干嘛去了?还有,这种时候了,不要再跟本王文绉绉拽词,本王没闲心跟你玩这些。”这一整天被反复刺激,赵楷的脾气上来了。
水部主事悻悻地砸吧了下嘴,不敢说话。
“算了,殿下,事已至此,还是静等吧。”王黼说。
赵楷点了下头,坐下和王黼坐在河边的棚子等着高衙内征好民夫过来。
结果让赵楷和王黼失望了,他两人呆在河边一直到了下午,日已西下还是没能等到高衙内的影子。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之前有些变小的雨势又开始反复了,而且越下越大,到最后,赵楷就算坐在高地上棚子里,都能明显感觉脚下的有水在流动。
“糟了,殿下,王大人,再照这样下去,黄河决堤恐就在今日!”水部主事第一个发现不妙,赶紧开口说道。
“高太尉去叫的民夫还没到么?”王黼质问旁边的诸多官员,结果每一个都略略地后退了一步,不敢搭话,“叫人快去催!他高衙内这件事办砸了,我保管他爹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事已危急,平常一副老好人样的王黼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一个低级官员就从棚子中跑了出去,拿着一把油纸伞就在雨中狂奔而去。
“报!水位离堤岸只有一尺八寸。”这是河边负责查看水势的小吏。
不一会又是一名小吏跑来,“报!离岸一尺三寸。”
“报!一尺一寸。”
“报!八寸。”随着数字飞快的递减,棚子中的官员一个个都开始面露惊慌,甚至就快拔腿而跑了。
“殿下,王大人,我们暂时先撤,这里已经不能呆了。”水部主事常年与水打交道,当然知道这黄河一旦决堤代表了什么。
“本官不走,我倒要看看这高衙内敢不敢将这一干几十名大臣全部弄死。”王黼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
“既然王大人有此雅兴,本王奉陪就是。”赵楷倒也洒脱,只是心里在想回去怎么弄死高衙内,上回让他跑了,这回不能放虎归山了。
“报!五寸……五寸!”这时候,连观察水势的小吏的声音都跟着颤抖了,报完这次水势打死也不回去了。
“高衙内,竖子!待老夫回去扒了你的皮!”王黼此时,也是动了真火,站起来就是大声发火。
“王大人,本王觉得我们还是先撤后,回去在父皇面前参上一本就是了,这确实太危险了。”赵楷刚刚也就是说说而已,现在可不是玩命的时候,要是他在这挂了,说不定他就会成为史书里面第一个被决堤的黄河淹死的皇子,成为千古笑话。
突然,听见“轰”一声巨响,还没等到水势超过堤岸,不堪重负的堤岸就自己瓦解了,惊天的巨浪就此袭来,黄河决口了!
“黄河决口了!”
“快,保护殿下!”
“保护王大人!”
“快走!”一时间,几十官员都乱作一团,整个棚子中吵个不停,大小官员都呼天抢地,拔腿就跑,而高地下的官员和小吏们全都拼命地向着高处爬来。
“闭嘴!安静,谁再吵本王宰了谁!”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先镇住场子。
见郓王发了话,官员们要稍稍安静一些,不过慌乱依旧,“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高地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水量一时淹没不了这里,我们向着最高处去。”赵楷却是在这种情况下比较冷静的,因为他前世就曾经作为抢洪救灾第一线的公务员指挥。
听了这句话,几十官员全都发疯一般地开始往着这块丘陵都算不上的高地顶上狂奔而去。赵楷也在林冲的护卫下,开始撤离,旁边跟着王黼。
这时候,黄河一旦决了堤,决口周围的堤岸全部崩溃,惊人的漫天黄涛奔涌而出,很快就淹没了高地周围的所有地方。不一会,赵楷就感觉自己像是呆在一片汪洋中的孤岛之上。
这下高衙内把在场的所有官员全都惹毛了,惊慌之下刚刚稍稍平静下来的官员,全部对这个废物破口大骂,却选择性忘了这是他们的明君徽宗选择的人选。
“王大人,此事定要高应那撮鸟负全责!”听到刚刚官员们破口大骂,赵楷才知道了高衙内的真名。
头发散乱,满脸水珠的王黼此时却是不发火了,一脸的担忧,他知道,高应好对付,可是高俅和蔡京狼狈为奸,不好对付啊。
……
直到天快要黑了,才有人划着一艘小船来寻找这几十个官员,全身湿透,又饥又渴的一众官员虽然恨不得立即扑上去,还是忍住了,让赵楷和王黼先上,结果赵楷还带了个林冲。整艘小船只能装十来个人,于是又按品阶选了七个人坐了上去,慢摇慢摆地回了汴梁城。
此时整个黄河南岸到汴梁城,早已连成了汪洋一片,甚至赵楷是坐着船划过汴梁的城门的。“高衙内,看本王不灭了你。”赵楷阴冷的声音让整条船的官员本就寒冷的身体更加颤栗得厉害了。
而后最后待到小船直接在满城黄河中在自己直接回到府上,赵楷才发现甚至自己的府内都是积水,文妃带着一干婢女家丁在收拾。
看到自己干干净净的府上此时到处是黄沙、泥巴和水渍,赵楷心中的火更是又甚了一分,狠不得马上冲到高府去把高应撕了了事。
这下汴梁完全淹没在黄河中了,包括周围的村镇,无一幸免,全部陷入了汪洋之中。甚至就连皇帝的皇宫也进了水,徽宗正站在大庆殿前大吼大叫。
“你们这群腌臜,赶快给朕把水除了,否则全部出朕宫门领死去!”徽宗这个爱好艺术的人有轻微的洁癖,此时看到自己皇宫这种模样,那还了得,直接暴跳如雷,疯癫至狂,“把王黼给朕叫过来,一炷香时间不到,朕就杀了他!”
“撮鸟,你是傻子么,黄泥还没弄干净!”
“滚过来,腌臜蠢货,你个阉狗,再弄不干净就朕用舌头舔!”
“王黼在哪里,朕再见不到他,就叫他自行了结罢了!”
任谁也无法想到,堂堂大宋的皇帝,就在自己的宫殿里,用各种污秽词语破口大骂,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又吼又叫,甚至双脚不停地用力踢打地面,宫内所有被他看见的宫女和宦官都被他骂了一遍,甚至被拳打脚踢。
就在徽宗疯病还在发作的时候,王黼坐着船来到宫门前,趟着水走近了皇宫,待到他走到皇帝面前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干燥和洁净的地方了,甚至连眉毛和胡子上面都沾满了黄泥。
“王黼,退下!”徽宗突然大声吼道。王黼一惊,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朕这里刚刚清洁完毕,小心点,不要再弄脏了!”徽宗恶狠狠地说,然后又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地面。
“罪臣王黼罪该万死,还请圣上降罪。”王黼不待皇帝开口就开始自打五十大板。
徽宗这种性格,捉摸不透,见到王黼请罪,反而没有发火,只是皱着眉质问,“说,到底怎么回事,说不清楚朕拿你是问。”
“圣上明鉴,高太尉之子高应被圣上钦点与臣共理此事,结果他玩忽职守,本来他负责调拨民夫,却整整延迟了好几个时辰,直到黄河决口也没看见民夫到来!”王黼说到后面已经是咬牙切齿。
“此事当真?”
“回皇上,千真万确,郓王殿下当时也在,殿下也可为证。”
“好,”徽宗听得一脸狰狞,“给我传郓王和高太尉、高应!”徽宗说完,脸上的青筋暴露,仿佛一言不和就要让人血溅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