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赵楷和高太尉两父子就被叫到了皇宫。
“父皇(微臣)叩见皇上。”三人齐声行礼。
“高应,朕听王黼说,这次汴京受灾,你是罪魁祸首?”徽宗火正在往头上去,直接开口就问。
“皇上,容微臣禀报。犬子是……”
“高俅你给朕闭嘴,朕没有问你!”不待高俅开口解释,徽宗就一口顶了回去。
这下高衙内傻了眼了,皇上没有叫他起身,他还跪在地上,此时正在龙威之下瑟瑟发抖。
“微臣……不关微臣的事啊,皇上,皇上明鉴啊!”高应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颤抖着说话。
“哼!不关你的事?听说你这厮玩忽职守,调拨民夫不力才致使延误抢险的最佳时机,此事该当何罪?”徽宗此时又处于新一轮怒火的累积中。
“微臣回到汴梁就找工部郎中大人调拨民夫,可奈何郎中大人官威甚严,不予理会微臣,还请皇上明鉴。”
高衙内此时眼珠子骨碌一转,到这种时候了,还想拖人背黑锅。要是平常,高太尉淫威一压,这水部郎中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惜今天他打错了算盘。
“无耻之徒,”王黼老好人跳起脚来就是一阵臭骂,“水部郎中不予理会?我告诉你,小贼,今天在黄河边,水部主事才刚刚告诉我,郎中大人丁忧刚完,还有诸多杂事未理,甚至连今早早朝也没来,你在哪见到他的?”
“这……”被当众揭穿,高衙内的冷汗立即就下来了。
“玩忽职守,欺君罔上。高衙内,噢不,高员外……”赵楷长长拖着员外两字,“你好大的胆子!”赵楷没有放弃这落井下石的机会。
这时候高太尉在一旁,脸已经黑透了,他知道这回不避重就轻地承担一些事,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皇上,老臣替犬子请罪,还请皇上从轻发落。”高太尉一咬牙,赶紧出声说道。
“微臣知罪,还请皇上发落。”一听自己老爹都这样说话了,高衙内也是面如死灰,赶紧求饶。
徽宗这下火气倒反而消了下去了,看着高太尉就这样伏在自己脚下颤颤巍巍的,反而没有继续发火。
赵楷一看知道事情又要黄了,心里大急,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这么天大的事也能轻易放过去?
“高大人,好秒的算计啊,”赵楷看来要赶紧乘趁热打铁,否则这件事又是不了了之。
“黄河决口,必将天下受灾。你高员外倒是无恙,能住在高府里面高枕无忧。只是可怜了我大宋的无辜百姓,在这春夏之交,这个秋天的粮食颗粒无收不言,还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再言这汴京乃是我大宋的一国之都,我大宋命脉所在。如今面目全非,已成汪洋,上至父皇,下至城郭百姓,全遭受无妄之灾。但就看父皇这宫内,庄严肃穆的天子居所,现在已乌烟瘴气、仿若泽国。”
“而你高大人还因一己之私,纵容罪魁祸首高应,他不仅玩忽职守、欺君犯上,东窗事发还百般狡辩、拒不认罪,诬陷别人意图让朝中大员无辜蒙冤。”
“此罪,纵使你高大人手眼通天,也是罪不容诛!就算父皇今天将他高员外斩首示众也是死有余辜!”
赵楷此时言辞激昂、铿锵有力地数完了高衙内的罪状之后,有双手禀告徽宗,言说,“父皇,此等佞臣不诛,恐难以信服于天下百姓!”最后,赵楷还补上一句,“儿臣请求父皇严惩高应!”
此时此刻,高太尉才明白,他一直都小看了这个仿佛只会写诗作画的郓王殿下。这位殿下,平常仿佛人畜无害,真要到了关键时刻,他就会忽然跳出来,趁你病要你命。
听完这句话,高衙内已是两只绿豆眼眼神涣散,肥胖的全身瘫软地伏在地上,脸上已然是等死之色了。
“臣罪该万死!”高太尉已经声音嘶哑,面色灰白了。
在赵楷慷慨陈词的过程中,徽宗已经是愤怒之火熊熊燃烧了,待到最后已是杀机已显,冠玉般的脸颊已是满脸通红。
“来人!拿下高应!”徽宗一挥手,宫内还在跟着清理泥水的禁军立刻跑了过来,把已经像死狗一只的高衙内拖了下去。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这下高太尉不知是真是假,连眼泪都挤出来了,不顾形象地大声呼喊。
“高俅,再跟朕倚老卖老,朕连你一起拖出去!”
“圣上,老臣为圣上、为这大宋已做牛做马多年,别无他求,只是老臣就这一个独子,还请圣上法外开恩,留他性命则个。”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徽宗低下头看了看抱着自己靴子抹眼泪的高俅,居然有些心软了。
高俅见状,赶紧说,“老臣愿自降三级,换犬子性命。”
“罢了罢了,就依了你了。”赵楷还没来得及插嘴,就听见徽宗的金口玉言一开,这事改都没法改了。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徽宗看着自己脚边,这个曾经陪着年轻时候的自己耍玩蹴鞠的老臣,有些唏嘘,“把他发配沧州为卒,永世不得录用。”
“谢主隆恩。”高太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谢恩道。
赵楷心中一阵无奈,这都没把这家伙弄死,真是自己这个糊涂老爹太手软。
不过,赵楷自己也知道,在宋史上,皇帝是很少杀人的。
“嗯,高俅你退下吧。”徽宗像是不想再看见高俅以免动了恻隐之心。于是高太尉就抹着眼泪告退了。
只不过在高太尉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赵楷感觉到了一种惊人的凉意和杀气。赵楷不甘示弱地冷笑了一下,然后目送高太尉亦步亦趋地走远。
“老贼,我们接着再来。”赵楷的微笑逐渐冷了下来。
高太尉走后,徽宗看了看王黼,说,“王爱卿,事已至此,可有什么补救之策?”
“回圣上,依臣来看,只能是尽量撤离百姓,用粟米、银钱补偿已经受灾的灾民了。”王黼这个建议倒也中规中矩。
“好,你就接着把这件事办了吧。”
“臣谨遵圣旨。”王黼此时看到了高衙内的下场,虽然畅快,但也心有戚戚。
“既然如此,你也退下吧”徽宗把王黼叫走,看来是要和赵楷单独谈谈了。
王黼一走,这下清净了,除了宦官宫女和几个侍卫,就只剩下徽宗和赵楷了。赵楷已经料到徽宗留他下来是所谓何事了,不待徽宗开口说话,他就连忙解释。
“父皇在上,儿臣走过了很多与山海有关的州府、县邑,甚至连乡亭儿臣也去了不少,可是关于这谪仙人一事,实在是没有头绪。”
徽宗面对自己比较喜爱的三子,倒是和颜悦色了许多,“难道就没有半丝奇异出现在楷儿你走过的所有地方么?”
“禀父皇,未曾,也许是儿臣凡胎肉眼不可得见吧,儿臣实在是已尽全力。不过此事儿臣未能有半点斩获,还请父皇降罪。”赵楷赶紧请罪,否则徽宗这种性格,实在是无法捉摸,自己先把话说了反而主动一些。
“罢了,这种机缘,也是可遇不可求,待朕再与林真人问问就是了。”徽宗估计火也发够了,没有治赵楷罪的意思。
“父皇明鉴,儿臣感激涕零。”赵楷恭恭敬敬地拱了个手,说。
“不过在黄河决堤,朕还是于心不安,少不得又要找林真人问问鬼神,哎……”徽宗长叹一声气,“真是天不佑我大宋啊。”
“父皇不必如此,天灾之事乃历朝历代皆有,放宽心则个。”赵楷安慰徽宗道,心里却想,不是你个老糊涂蛋自己在这乱搞一通,会有这么多屁事?
“哎,也罢也罢。”徽宗摇了摇头,接着脸色变得轻松了许多,说,“近几日,林真人给朕练了几枚固本培元的仙丹,朕觉着着实不错。”
这下赵楷内心一听,心道一声糟了,果然就听到徽宗下文说,“朕思来想去,上次你的诸位皇兄都已一尝仙泽,朕也不能太过偏颇了,就给你余下了两粒,过几日就送到你郓王府上。”
赵楷这一次是无论如何躲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还得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大声拜谢说,“谢父皇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开玩笑,赵楷要敢玷污他徽宗的宗教信仰,不得被大卸八块也得脱层皮。对于仙丹这件事,赵楷就只能默默地在内心里流泪了。然后赵楷这时就把林灵素这个老牛鼻子恨上了,这种假冒伪劣的产品也敢拿来给人吃!
……
这时候,端坐在皇宫后院正在炼丹的林牛鼻子,却是重重打了一个喷嚏,“奇怪,贫道早已神功大成,寒暑不侵了,怎么还会打喷嚏呢?”
这个疑问当然不会得到回答,林灵素也没多想,只是招呼自己其中一个弟子,“黄河已经决口,看来圣上近日就要为师登台作法祈求平安了,这一炉仙丹就得靠你来看管了。”
他的弟子同样身穿道士服,只是一看不过是一弱冠少年。听到林灵素吩咐,他连忙点头称是。
“待到此炉仙丹炼成,为师定给你留下一颗便是了。”林灵素像是许下了一份很大的好处,表情有些肉痛。
结果他的弟子一脸的欣喜,眼中充满了期待。
不知道赵楷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