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他。”一直在芷珪城外不远处藏身的阿塔儿和密迪听了探子从王庭带回的消息之后,虽然有些吃惊,但是细想来,也是在意料之中了。巴山沉默寡言城府极深又很有才干,他上位坐上金部王的位置也是因为图里安察死了之后金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他有这样的野心一点都不奇怪。
那探子继续说:“因为属下们得知了是巴山,因此也细细搜查了他的营地,被属下们找到了王妃们和庄姑娘被关的牢帐。”
“真的?!”阿塔儿欣喜万分,“那你带上几个可靠的人,趁着夜色,也正是此时他巴山志得意满不防备的时候,赶快把她们都救出来!”
“是。”那探子回道,接着又说:“属下们其实不光找到了她们,还意外地发现一个人,也被巴山锁着。”
“谁?”密迪问。
“花铃将军。”
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大家顿时都明白了格格罗穆尔何以突然反叛,在自以为得胜之后却又将王位拱手让给了巴山。
却原来是因为红露在巴山的手上。
也算个痴**。
“把她也一并带回来吧。”阿塔儿说。
是夜,阿部带着四五个精兵换上夜行黑衣,悄悄摸进芷珪,靠近了巴山的营地。
阿部已经做好计划,他决定先把红露弄出来。红露有些身手,并不会拖累到他们去营救别人。
刚摸到前日打探到的关着红露的营帐后面,就见两队士兵远远走来。阿部立刻警觉地带着人躲进了一边低矮的枯草丛中。
那两队士兵走得近了,阿部才认出那些竟是格格罗穆尔的亲兵。而格格罗穆尔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那些亲兵在营帐外面站定。格格罗穆尔走了进去。
阿部轻手轻脚摸过去,抽出匕首割开帐篷,偷偷看着里面的情形。
红露刚刚被松了绑,正在揉搓着酥麻的手臂。
穆尔有些欢喜的说:“红露,我来接你了。还好你安然无恙……”
话还没说完,红露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扇在格格罗穆尔的脸上。
“红露……”穆尔被她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懵住了,甚至没顾得上捂一捂立刻现出了几根手指印的脸。
“你还有脸来见我!”红露骂道。
穆尔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刚刚进来时那欢喜自得的神情在脸上一扫而净,取代的是一脸颓然,说:“我都是我为了你……”
红露扬着脸骂道:“为了我?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叛逆的臣子,卖主求荣!”
穆尔急急地解释:“我……若不是因为巴山抓了你,我怎么也不肯的。他开始……”说到这里他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先跟我回去我再给你解释。”说着抓了红露的手臂就要往外拖。
红露恼怒地挣脱开,吼道:“我宁愿死了也不想以后都没脸没皮地活在这里!”
穆尔耐着性子说:“新的单于已经答应赐婚给我们,也会给格格罗部封更大的荣耀,这两天就会当众宣布了。你先跟我回去。”
红露听闻,退后了几步,摇着头说:“赐婚给我们?你在做什么梦?我死也不会嫁给你这种背叛旧主的人!”
穆尔有些伤心。自己在巴山面前跟狗一样抬不起头还不都是为了她!她却摆出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清高姿态做着她的忠臣良将!
他忍不住嘲讽她:“死也不嫁给我?你还在想着阿塔儿那个混蛋是吗?我不妨告诉你,那女人都有了他的孩子,他也是死都不会娶你的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怀孕了?”红露转过头来惊讶地问。
“已经流……流产了……”穆尔突然之间对那女人涌起一阵愧疚。母亲失去孩子该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啊。
红露愣了半天,叹了口气说:“你的罪过大了……阿塔儿是不会原谅你我了。”
穆尔嘴硬说:“我何必要他原谅?又不是我害她流产的……再说,我还不能原谅他当初那么对你呢。”
红露骂道:“你这个糊涂蛋!阿塔儿难道会管是你还是巴山干的吗?那女人现在怎么样?”
“你说啊!”红露急了。
“我没去看过她!听说没死,但是估计也快了。”穆尔没好气地回答她,又问:“你不是一向讨厌她吗,又何必这么关心她?”
红露一向知道阿塔儿的脾气,对着穆尔怒喝道:“我是关心她吗?!要是阿塔儿两个同时都没了,非抓到你活剐了不可!你最好还是祈祷她能活下来!”
穆尔说:“柯格部都要完了。阿塔儿和密迪已经在乱军中不见踪迹。都已经改朝换代了!我还怕阿塔儿来报复我吗?我至少让格格罗部成为了新赤黎的开朝功臣!”
红露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一口啐在地上。
穆尔恼了,对着外面说:“来人!将王妃带回去!”
外面候着的亲兵立刻涌进来,半绑半架将红露弄了出去。红露挣扎着却拗不过几个大汉,被架了出去。
阿部在外面听得心里乱乱的。庄砚也不知在他们手上吃了多少苦头,这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小王要是知道了还不知该有多伤心。眼下得赶紧把庄砚救回去,不能让小王两个都失去了。
他身后一个士兵轻轻问:“队长,怎么办?难道要去抢人么?”
阿部白了他一眼,说:“这么多人,别人的地界上,你去抢?你没听他们说吗,小王的那个流产了,我们得赶紧找到她把她弄回去!”
那士兵说:“那这个就这么算了?”
阿部看了一眼他们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说:“穆尔至少不会伤了红露的性命。算了,这个回去回了小王再说。”
随后他们又摸到关着庄砚和王妃的帐子外面。
这个帐子的守备比红露那个要严很多,四角都有人守着,一时不得靠近。
阿部小心地查探了一下四周的状况,将手下的几个人分成了三组,简单布置了一下,便轻声摸了过去。
两组人同时摸了过去,轻轻将帐后两角的守卫抹了脖子。第三组与此同时麻利地用匕首割开了帐篷,阿部留下其他人,自己摸了进去。
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额罕王子的怜星王妃首先发现了他,几乎要惊叫出声,被阿部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嘴,嘘了一声,轻声说:“属下是北小王的人。”
晨曦王妃一看,欣喜地说:“是阿部!”她轻轻晃了晃身边微闭着双眼的庄砚:“庄姑娘,是阿部。”
庄砚睁开眼,一见阿部,犹如见到了阿塔儿一般,眼泪立刻便涌了出来。
他还是这样费尽心思找到自己、来救自己了!
可是自己却没有保住他的孩子……
一时间心里悲喜交加,气血上涌,庄砚眼前一晕,几乎又要昏厥过去。
阿部见她面色惨白,形销骨立,心里难过极了。他摸过去贴在她耳边说:“姑娘莫怕,小王在等着您回去。”
阿部先将靠近外面的怜星王妃和额罕王子弄了出去,接着又将晨曦王妃弄出去,最后护着庄砚送她出去。
一群人在外面碰了头,便悄悄往回走。
没走出多远,却听到后面一阵吵吵嚷嚷,呼号着人质走失了。
立刻四处举起火把,开始往四周搜索。
阿部见情势紧急,忙命三个人准备誓死抵抗,拖住来人;一面和另外两个人带着几个女眷往出城的方向跑,那里拴着马匹,就算逃出生天了。
庄砚知道情势危险,一把拉住他:“阿部!”
阿部说:“姑娘只管跟着我。若不能救得姑娘回去,阿部也没脸回去见小王的!”
他们跑出一段,回头眼见着后面断后的几个人都死了,追兵又追了上来。阿部当机立断对另两个人说:“你们带着怜星王妃和额罕王子走!我带着晨曦王妃和庄姑娘。分开走!”
阿部带着她们逃出一路。庄砚本就因小产而体虚,此刻受了惊吓又再深夜的寒风中衣着单薄地跑了这半天,已然体力不支,眼看就要晕过去。阿部心急如焚,若是不能护得她周全,自己也不愿活着回去见主人了。
当下他将庄砚和晨曦王妃带进路边的草丛,说:“王妃和姑娘且藏在这里,我出去将追兵引开。你们待四下无人了,不必等我,往西边去,小王就在城外不远处。”
“那你怎么办?”庄砚已经虚弱地倒在地上无力动弹,还是一把拉住了他。
阿部说:“姑娘放心,属下自有办法脱身。”说完头也不回钻出了草丛,印着追兵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庄砚和晨曦王妃躲在草丛里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看着一队追兵从身边掠了过去。
忽然听得弓弦声,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箭扎进什么东西的声音。
庄砚的心猛的一沉。
有人喊:“射中了!射中那贼人了!”
另有人说:“还没死!快追!”
又有人喊:“他已经中了箭,跑不了!!快追!”
庄砚死死捂住嘴,泪水却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济雪因她而死,如今阿部也为救她而死了。
庄砚浑身都在发抖。她觉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