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养了半月有余,庄砚的伤渐渐好转起来。伊娃再不敢让她干活,每天最多的时间就是闲着。闲下了,不知为何总是忍不住就想起阿塔儿来,想起他兴致好的时候,在身后轻轻帮她梳着长发,两人都安安静静不发一言,倒显得发短情长。
孤寂的夜是那么漫长。庄砚有时躺着,就默默地想起那个雪夜,他将自己从狼群嘴下救出,想起他那时紧张而暴怒的脸,心里泛起一股活络的温柔。
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失落和沮丧。他除了这些宠爱和怜惜,其实什么都无法给她。她是不该在心里对他有所指望的。他们,是连结局都能一眼看得到的悲剧。
所以也许,他就这样把她永远地遗忘在这里,反而是好事。他们都在各自该在的地方,各自努力活下去。
可是庄砚没有想到,这虽然孤寂却小小安宁的日子会这么快就结束。
那天一早,就有人在羊圈外面大声喊:“伊娃!伊娃!”
伊娃出去一见,慌忙行礼:“原来是袭领将军啊!您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吗?”
葛里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大喇喇地说:“今天要举行血神祭祀。来你这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供品。”
伊娃说:“有的有的,您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伊娃带出来两个女奴,说:“我这里就这两个合适。还差一个,您到别处再找找吧。”
两个女奴不明就里,却本能地哆嗦起来。葛里走上前去,抬起那两个女奴的下巴细细看了几眼,点点头说:“长得还可以。”说着突然两只手用力一扯,其中一个女奴的两只衣袖被他扯了下来。
那女奴一惊,慌忙抱住双臂。葛里却一眼看到了她右臂上那颗朱红的印记。他满意地哼了一声,又扯下另一个女奴的衣袖,也看到了那颗红色的印记。
葛里对一旁点头哈腰的伊娃说:“这两个都够资格。——这同朝人搞的这把戏真有意思,一看就能知道是不是处子。”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阿塔儿的那个同朝女人是不是在你这里?”
伊娃一愣。她没想到葛里会问到庄砚,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葛里却是冲着庄砚来的。
他见伊娃支支吾吾,便直接推开她,开始在羊圈周围几个住人的木棚子里翻找起来。此时大多是女奴在外放羊割草,葛里找到一个木棚,一眼就看到了在里面缝补衣服的庄砚。他立刻走了进去,大笑着说:“总算找到你了!”
一旁的无霜立刻站起来挡了过去:“你要干什么?”
葛里一见,顺手扯住无霜的衣袖一撕,抓过她的手臂一看,却没有看到那个朱红的印记。葛里不耐烦地一把将无霜扔到一旁,直扑庄砚而去。
庄砚丢下手中的衣服,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大叫:“你要干什么?!”却被葛里一把抓住,强行按倒在地上。
葛里早就听说了庄砚被阿塔儿抛弃的事情。他对阿塔儿颇为顾忌,一直等到今天,才确信阿塔儿确实不再要庄砚了。来找祭神的供品只是托词,他最大的目的,不过是占有这个想了很久的美丽女人而已。
庄砚在葛里的身下苦苦挣扎,大叫着救命,却无可奈何。
无霜躲在一边抽泣,不敢上前。
伊娃急得焦头烂额。这种事情并不多见,可是确实有些低等的将军会到这些地方来找那些贵族们丢弃的女奴。那些漂亮的女奴服侍在贵族身边的时候他们并不敢怎么样,可是一旦被抛弃,就一定要去染指一番。
葛里也是如此。但是伊娃记得阿部的警告,她上前想拉开葛里,哀求道:“她是北小王的人,袭领将军不可这样!”
葛里一脚踹开伊娃,得意地说:“我要的就是阿塔儿的人!让他来找我算账啊!”
只听呲啦一声,庄砚的破棉衣被扯开了。在那霉黑的棉絮下,葛里却隐约见到她的手臂上有一点朱红。
葛里心里有些疑惑,停下手来,用力将她的棉衣整个扯开。
这回看得真切了。在庄砚的右手臂上,赫然有一点朱红的守宫砂。
在场的葛里、伊娃,还有无霜都惊呆了。
半晌,葛里笑着说:“这阿塔儿有问题吗?这么个美人儿守在身边这么久,他竟然没有碰过?”
不过正好,算上庄砚,三个供品倒是找齐了。这下葛里倒不急着在这里下手了。将这么美的女人献给血神,想必更有功德吧。
就算阿塔儿知道了又能怎样?这女人,根本就不能算是他的!葛里在心里盘算定了,祭祀结束后,第一个就是要让阿塔儿知道这件事。他很有兴趣看一看他暴怒却无可奈何的脸呢。
葛里打定了主意,便起身把自己收拾整齐了。用破棉衣将庄砚一裹,便扛在肩上,出去牵上另两个女奴准备离开了。
伊娃吓得半死。若是阿塔儿知道葛里从她手上把庄砚劫走了,不把她碎尸万段才怪。她又跟上去拉扯住葛里,苦苦哀求:“袭领将军,您放过她吧!她是北小王的人啊!她……北小王是最近跟她置气才把她打发到这里来的,不是不要的!您……您还是换个人吧!”
葛里得意洋洋地说:“她怎么是北小王的人?刚才你也见到了,这女人还没主呢。我是要带她去祭神的,难道你要破坏血神祭祀吗?”
伊娃仍然哀求:“您若将她带去祭神,北小王还不知要怎样大发雷霆呢!您发发慈悲吧!”
葛里听了,心里越发得意,说:“阿塔儿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我怕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他还躲在他娘怀里吃奶的时候老子已经在战场上杀敌了!你去告诉阿塔儿,人我要去祭神了。他若是舍不得这女人,让他来找我吧!”
心里却在偷笑:若是阿塔儿真的为了这个女人来找他,便可以在单于面前告他个破坏祭祀的大罪名。按照祖制,破坏祭祀轻则削爵,重则死罪呢。这件事怎么看来,这个便宜他葛里都是占定了!
眼看着葛里带走了庄砚,伊娃魂飞魄散,一个劲地叨念:“小王会杀了我的……小王会杀了我的……”
无霜对她说:“现在怎么办?”
伊娃说:“不行,我要赶紧去通知小王!我要赶紧通知小王!”说着慌慌张张就要往外走。
无霜一把将她拦住,说:“你不能去通知小王!”
伊娃六神无主地看着她。
无霜说:“若是让小王知道了,必要立刻去找葛里,到时候破坏了祭祀,不光小王是重罪,恐怕你也逃不了责任。而且,若是你这样去通知小王,他盛怒之下难免迁怒于你,万一连累到你自己怎么办?”
伊娃一听更害怕了,噗通一下瘫在地上,直念叨:“那怎么办……怎么办……”
“你快逃吧。逃到别的偏远的部落里,没人认得出你的。等过一段时间这事情过去了,也就没有人追究了。”无霜出着主意。
伊娃一听,慌慌张张进自己的帐篷收拾了东西,便直奔东边去了。
无霜看着伊娃走远了,一颗心总算定了。把这头瞒下了,至少今天之内,阿塔儿那里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等他知道了,事情已经结束了,人也死了,阿塔儿就算再愤怒伤心,也做不了什么了。
无霜知道血神祭祀是怎样一件野蛮而残酷的事情。
血神是赤黎人的战神,所以血神的祭祀是仅次于兽神祭祀的重要活动,每年由各个部落轮流操办。在祭祀中,要在血神雕像前和处子举行交合之礼,然后将处子杀死,用她们的血来祭祀神灵。赤黎人相信血神喝了处子的血,便能保佑赤黎人战无不胜。最开始的时候,是挑选本部落的女子,后来逐渐地,便改用奴隶来做供品了。
无霜想着这件事,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
这是你的报应!你们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