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手持北小王金箭的庄砚姑娘吗?”
庄砚听到身后响起的这声娇嗔,不禁脊背发凉。她果然来了呢,虽然比她预想的要晚了几天。
也难得毛毛躁躁的她有这份耐心,等了这将近半个月,大概是终于确定阿塔儿确实不要她了,终于敢大咧咧来找她出气报从前的那“一箭之仇”了。
庄砚回过头,果然是一身俏红色的雪蜜黎。
雪蜜黎得意地绕着庄砚走了半圈。她如今这落魄模样,真是越看越解恨啊。昔日里如花的容貌如今只剩下灰头土脸了,昔日里阿塔儿为她量身订做最华贵的袍子,如今却只有破棉衣蔽体了,昔日里她手里拿着的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象征小王妃地位的金箭,如今拿的,却只有干草呢。
雪蜜黎越看越解恨,越看越觉得心里舒畅,越看越觉得心里的一口恶气慢慢在往外出。真是风水轮流转,阿塔儿对她,果然还是厌弃了呢。——早该厌弃了。
“我觉得,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呢。”雪蜜黎对着庄砚轻轻笑。
庄砚站着,没说话。她无心跟她争论什么。她稀罕的,她根本不想要。
雪蜜黎说:“听说你从前天天都要人伺候着沐浴?如今可没这待遇了吧?”说着作势凑过去闻了两下,说:“这都几天没洗澡了,都有味儿了。”
“我没什么可以跟你说的。”庄砚的语气冷漠中带着一丝鄙夷。浅薄的女子。
雪蜜黎扯住她一扬手,一声清脆的巴掌,庄砚的脸上立刻浮出了五道指印。她趾高气昂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用这种口气和本公主说话!你以为现在,还有阿塔儿哥哥处处护着你吗?你不过是阿塔儿哥哥的家妓,靠着点狐媚功夫迷得阿塔儿哥哥一时间神魂颠倒。如今阿塔儿哥哥清醒了,你也少没脸没皮地自视甚高了。”
庄砚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明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和雪蜜黎硬碰硬没什么好处,却仍然倔强地说:“想要迷住他的是你。我从来没有迷惑过他。”
雪蜜黎被戳到了痛处,一时气愤不已,扬起手中的皮鞭就要打下去,被伊娃一把拦住,哀求道:“公主手下留情!”
雪蜜黎怒气冲冲地说:“本公主教训个奴隶你也敢拦着?你要不要你的狗命了!”
伊娃哀求道:“其他奴隶随便公主处置。但是北小王曾经派人来吩咐过,要好好照看庄姑娘。只怕小王还对庄姑娘有情,公主三思,打坏了她,北小王面前不好交代啊。”
雪蜜黎一听,思索着住了手。阿塔儿这玩的是哪一出?
庄砚甫一听说阿塔儿暗中差人来关照,心中五味杂陈,想,他生她的气,指天誓日地说不再见她。可前日听说她伤了脸,便差人送药来;今日又从他人口中得知他特别交代了要照看她。原来,他还是惦记着她的。
无霜这时赶来,见状噗通一声跪下,在旁为庄砚求情:“公主要打便打奴婢吧。姑娘是阿塔儿小王心爱的人,小王平日里就捧在手心视若珍宝,从不舍得让姑娘受分毫的委屈的!小王尚且如此,公主就更不能打我家姑娘了!”
雪蜜黎一听,刚刚冷静下来的怒火又呈燎原之势熊熊燃烧起来。她气愤地一脚踢开伊娃,一手推开无霜,扬起手一鞭子抽到在庄砚身上。
庄砚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不能打?!本公主今天偏要打打看!”
红色的皮鞭像一道赤色的闪电,一下一下劈在庄砚的身上。破旧的棉衣被扯开了一条条裂口,七零八落。
不一会儿,庄砚的身上就绽开了一道道血口。她疼得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却躲不过雪蜜黎疯了一样挥舞的鞭子。
雪蜜黎几乎气昏了头。阿塔儿心爱的人?视若珍宝?我今天偏偏就要把她打死在这里,看阿塔儿以后心爱谁珍宝谁!
打到气急处,雪蜜黎丢开鞭子,伸开脚使劲踢踹着庄砚。庄砚很快开始口吐鲜血,不一会儿就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了。
那头,阿塔儿派去看着庄砚的人从雪蜜黎一开始动手就急匆匆回去报告阿部了。阿部一听,急忙趁阿塔儿不注意,直奔羊圈而去。
等阿部赶到时,只见庄砚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蜷着身子大口地吐血。而雪蜜黎,还在一脚一脚狠狠地往她身上踢着。
阿部飞身下马,一个箭步上前拉住雪蜜黎的手:“公主住手!”
雪蜜黎正打得红了眼,一见是阿部,立刻清醒了不少。
阿部怎么来了,难道阿塔儿知道了?她心里一阵惊慌,却还在嘴硬:“你敢拦我!等我打死了这个贱人,也给你们小王解决一个烦恼!”
阿部正声说:“小王的烦恼小王自会解决。公主还是想想自己会有什么烦恼吧!”
雪蜜黎被噎了一下,心虚地说:“本公主会有什么烦恼!”
阿部说:“公主还是离开吧。我们小王正在赶来,若是给他看到这个场面,只怕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雪蜜黎一听阿塔儿已经来了,吓得立刻惊慌失措,对倒在地上已经昏厥的庄砚说:“你休要装死。你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只是教训教训你。以后长好了记性!”
说完匆匆忙忙便离开了。
阿部立刻轻手轻脚将庄砚抱进铺了干草的寝室里。阿部思忖着,雪蜜黎在羊圈这里打一个奴隶算不得什么错误。可是如果阿塔儿知道这事,必然要大闹一场不会轻易罢休。若是因此事情越闹越大,和赤锋王的旗善部结下梁子,不仅对他们北地王一部没有好处,单于那里也不好交代。不如悄悄瞒着,给庄砚养好伤,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
这样想着,他轻声叮嘱伊娃和无霜:“这事不要往外传。单独给庄姑娘一个屋子养伤。若让小王知道了,只怕天要翻过来。知道轻重,便管好自己的嘴巴。”
伊娃唯唯诺诺,出门找巫医去了。
阿部盯着无霜,语带警告说:“你若谨守本分照顾你家姑娘便好说。若有二心,我必会让你比从前更加生不如死。”
无霜浑身一抖,立刻低下眼,轻声说:“奴婢明白,奴婢不敢对姑娘有二心。”
待到庄砚醒来,浑身伤痕累累,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阿部一见她醒来,立刻驱身上前:“姑娘醒了。”
庄砚见是他,疲倦地点点头。
阿部说:“都是我们保护不力,让姑娘受委屈了。”
庄砚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阿部说:“姑娘是明事理的人。阿部有一个请求,希望姑娘答应。”
庄砚在心里叹了口气,费力说道:“我现在这样,几乎丢了性命,还能帮到你什么?”
阿部诚恳地说:“今天的事,若是传到小王耳中,势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只怕伤及无辜。不知道姑娘可不可以对小王隐瞒这件事情。”
庄砚惨然一笑,说:“我告诉他做什么?我不用他管我。”
阿部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女人怎么也不懂小王的心——或者是,哪怕她懂,也不愿意相信和接受。
等到阿部走了,无霜流着泪说:“小王那边的人真是心狠。姑娘被人打成这样,他们竟然为了自己,要姑娘就这么瞒下算了。”
庄砚说:“他不为着自己,也要为自己的族人呢。”
无霜嘟囔着:“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人物,不可轻举妄动;惟独我们姑娘最不起眼,是可以牺牲的。既然如此,何必口口声声说什么心爱什么珍宝的。”
庄砚看了无霜一眼。
无霜立刻闭了嘴,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