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众人都知道,钱周两位姨娘不过是应应景,林如海一个月不过在贾敏不方便的时候去转一转。两位姨娘也知道自己并不受贾敏待见,因此除了节日也很少在众人眼前晃荡。因此黛玉在给贾敏请安的时候,看到坐在贾敏下首的钱姨娘很是惊讶,要不是如此,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家府里还有两个姨娘的存在。
黛玉来的时候,贾敏正和钱姨娘说着什么。钱姨娘当年毕竟是贾敏的陪嫁丫头,当年虽是抬了姨娘,贾敏也是同意了的,多年的情谊不是那么轻易没有的,更别说钱姨娘这些年对贾敏恭恭敬敬,贾敏对她也算是多有照拂。
钱姨娘见黛玉来了,脸上绽开笑容道:“小姐安好。”
钱姨娘毕竟是个长辈,黛玉测过身没有受她的礼:“姨娘客气了,姨娘是长辈,合该黛玉给姨娘请安的。”在这时候,姨娘若不是出身高贵,和家里奴婢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主母是可以随意打骂、发卖的,钱姨娘哪里敢让黛玉给她行礼,就牵着黛玉的手到座位上坐好了。
说起来钱姨娘也不过三十来岁,从她现在的面容看,当年也是很有姿色的,至少也是清秀佳人,只是钱姨娘身上穿了一件有些老旧的姜黄褙子,样式也是前几年的,衬得她脸色蜡黄蜡黄的,头发只用一个斜纹玉扁方拢上,真真的比实际的年龄老了十几岁,一点都不显眼。
黛玉想着今天钱姨娘突然出现,肯定是有一些事要给贾敏说的,黛玉就说:“母亲,玉儿来时见园子里的锦葵开的很好,玉儿去摘些给母亲插瓶可好?”贾敏正想找个理由让黛玉出去,闻言就说,“去吧,让她们拿了东西别晒着自己。”
黛玉出去后,贾敏和钱姨娘进了里屋。贾敏说:“到底什么事?”
钱姨娘压低声音说:“夫人,周姨娘最近有些不对,最近她身边的婢女频频的与外门的小厮接触,这两天还鬼鬼祟祟的,我让冬青去盯着周姨娘的丫头翠儿,发现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听少爷屋里的事情。奴婢不放心,想着告诉夫人一声。”
这个周姨娘不比钱姨娘,仗着是林老夫人赏下来的,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每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林如海身边晃来晃去,要不是林如海并不贪图美色,周姨娘找不到依靠,估计更能折腾。贾敏心中冷笑:“就她那性子,要是安生了才是怪事呢。”想归想,贾敏安慰了钱姨娘一番:“你为我着想我心里知道,我会留意的,你也别总是呆在屋子里,你女红好,有时间也教教黛玉。”
钱姨娘闻言也不见惊喜,只是顺从的应了。自从上次试了孩儿,她的生活中就只剩报仇一项了。她年岁大了,对林如海也没什么想法了,只要周氏那个贱人能死掉,让她立即去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钱氏出来的时候正巧黛玉抱了花回来,“姨娘怎么不多坐一会,这么急着就走了?”
钱氏侧开身没受黛玉的礼,只说:“夫人也有事要忙,刚才门房来人说小姐的先生带着家眷到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进府了。”
黛玉闻言惊喜,听说这个沈先生是连东平侯都称赞的人,想必能做他夫人的女子必有过人之处,能教自己一些技艺的。在知道沈先生接了自己家的教习后,黛玉就一直盼着他们的到来。“那黛玉就不留姨娘了,等着阵子忙完了,也劳烦姨娘多多过来陪母亲说话。”黛玉说着将手中的花分出一束送给了钱姨娘。
黛玉进屋还没一刻钟,院子远远些传来热闹人声,门口的丫头打帘禀报说:“夫人,小姐,沈老爷、沈夫人到了。”伴着丫头清脆的声音,沈氏夫妇进来了。
沈老爷看上去不过三十来许,穿了一身青色暗纹长袍,衬得一张面孔很是白净,留着一点胡须,嘴角含着笑,整个人当得上谦谦公子、温文如玉八个字。沈夫人穿着件湖蓝色的襦裙,一件月白色绣百花交领褙子,梳着回心髻,插了两根白玉簪子,简单中透着份清丽,自有一番动人之处。
外男不好见女客,因此沈先生请了安就去了外院,留了沈夫人在屋子里。沈夫人人看着温温婉婉的,嘴上功夫可是出色,将一路来时的风景讲的绘声绘色,黛玉听得身临其境,好不过瘾。贾敏见黛玉很是喜欢沈夫人,也不打扰她们,就交代黛玉好好招待沈夫人,自己去处理事情了。
沈氏夫妇一家刚刚搬来还有很多细软要收拾,黛玉虽然想听沈夫人讲讲外面的见闻也不好强留,“黛玉家中没有什么姐妹,有时很是孤单,沈夫人来了我很是高兴呢,还请夫人忙完家中的事,到时候再教黛玉一些事。”
沈夫人来之前就对黛玉很是好奇,听说是林家来请教习就劝自家相公也带上自己。自来之细细观察,林家上下对自己夫妇都很是尊敬,黛玉看着很是乖巧,待人有礼,心里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自然愿意长久的交黛玉些东西。
时近正午,沈氏用完饭就回去了。黛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一阵一阵的不安。“培荷。”黛玉一把拉开凉被,扬声叫了一声,自己穿了鞋下地。
“小姐找奴婢?”培荷听着叫声快步走进内间。“珩玉那有没有什么消息?”“没什么消息,奴婢早上去问了,只说少爷昨天晚上魇着了,今天一直睡着。其余都没什么了。”
黛玉一愣,“一直睡着?”黛玉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一定有哪里不对。黛玉抓了根簪子随意的将头发一绾,“快些走,我们去少爷那儿。”
午后的阳光热烈的洒在院子的各处,迎风院里各处都静悄悄的,只有树上的蝉恹恹的鸣叫。贾敏仰面躺在个迎枕上,一旁的熏笼里升起一缕缕香气。门帘一动,顾妈妈轻手轻脚的进来,“可打听到什么?”贾敏闭着眼睛问。
顾妈妈站在床边,身子低下去在贾敏耳边说:“回夫人,拘了门房的婆子,一个说是周姨娘身边的翠儿给家里表哥递了东西,另一个说是老爷的奶娘李妈妈的媳妇使了钱出去,说是给李妈妈办事的。另外,”顾妈妈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接着说:“老奴去问了修敏园伺候的丫头,他们说前几日还见过周姨娘的换洗带子,只是据一个扫地的小丫头说她偶然见翠儿抱了个坛子匆匆走过,说是家里给的腌菜,但那小丫头说闻着隐隐有股血腥味。”
贾敏唰的一下睁开眼睛,尖利的目光将顾妈妈都吓了一跳,正在这时,院里传来培荷惊慌的声音:“太太!小姐请您赶快去少爷房里。”
听了这话,贾敏一下子坐起,披了衣服就往云霄阁跑,顾妈妈也顾不得什么伞了,赶忙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