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偏西,在天空中留下一大片似血的晚霞。
云霄阁内,珩玉自黛玉走后就嚷着困,窦妈妈怕珩玉睡多了也不好,奈何珩玉一直哭,只好哄着他睡了。
贾敏回来听说珩玉今天的情况也不是很好,靠在床前看着珩玉几日就消瘦下去的小脸,眼里含慢泪水。要不是林如海接到信,说这几日就带个医生赶回来,黛玉也懂事,每日忙着自己照看珩玉,贾敏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云霄阁的后院有一排乌瓦房,这里虽然是云霄阁里下人住的房子,院子也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种了花草。
青叶兴冲冲的拉着桂香进来,还不时的回头说:“桂香,你进了小姐的院子,怎么还比以前更忙了,你都没来找我?”桂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这不是刚刚入了小姐的眼吗,当然要好好表现,能不能到处乱跑。你看我今天一得闲,我不就来找你了吗?我还给你带了我娘亲手做的绿豆糕呢。”
青叶笑着说:“嗯,这还差不多,不然我可不会饶你,进来吧。”
进了屋,青叶给桂香倒了一杯茶,又将绿豆糕打开尝了一块“嗯,还是柳妈妈做的绿豆糕好吃。”两个小姐妹一起坐在床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天来。
桂香聊了自己在寻香馆里的差事,隐去了今天黛玉说的话,只说黛玉对这几个下人都很好。青叶也说了珩玉院子里的趣事。
桂香状似不经意的问:“青叶,你们院里有几个二等丫头啊。”
青叶嚼着嘴里的绿豆糕。含糊不清的说:“就我和青萍两个,少爷还小,用不了那么多人,”青叶指了指对面的床,说:“那个就是她的床。”
桂香又问:“那她性子怎么样啊?会不会欺负你啊?”
青叶连连摆手:“怎么会,青叶人很好的,上次我生病,就是她托了人去外院给我要的药。就是可惜她家里不是个省心的,上次她回家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桂香闻言紧紧地抓着青叶的胳膊:“她为什么哭啊?她不是府里的家生子吗?”
青叶摇摇头:“不算是吧。她本来也是家生子的,只不过上次她爹喝多了酒闹事,被林管家全家赶出去了,青萍还是因为少爷这里离不了人,她又做的好,才给破格留下了。”
青叶说完见桂香一脸沉思,忍不住问:“桂香,你为什么这么关注青萍啊,你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桂香摆摆手说:“怎么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告诉我啊,是不是小姐罚你了?”桂香说了怕误了小姐的事,不说又打探不到消息,“我,我......好吧,我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别人。”青叶点点头应了。
桂香出门左右看看,趴在青叶耳边说:“我们小姐今天让我找个熟悉的人打听打听青萍的为人和她家里的情况,还有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青叶听了很是惊讶,一抬头额头结结实实撞上了桂香的鼻子。“天啊,青萍她,她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吧?”桂香揉着鼻子:“我哪知道,只是小姐自然是有道理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快想想有没有什么异常。”
青叶歪着头想了想说:“我只听我娘说青萍的爹自从被赶出去,喝酒就更厉害了,把家里值钱的都换了酒,她娘受不了就自己毁了娘家,现在他们家里的花用都靠着青萍的月钱呢。”
桂香暗暗记到心里,又急切的说:“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啊?”
青叶苦着脸:“我不记得了。”
闻言桂香只能叮嘱她:“那你这两日就好好盯着她,又什么奇怪的举动就去寻香馆找我,如果找不到我,就去大厨房让我娘捎口信给我。”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青叶快步走到门前,望着她背影喊:“你要好好干啊。”
天色渐渐黑了,整个林府都点上灯。青叶管着珩玉屋里的炉火和灯烛,不过今天贾敏在里面,不需要青叶过去,她就呆在自己屋里绣花。青叶时不时抬头看看对面串珠子的青萍,还是不能相信她可能做了坏事。“青萍,你家里最近怎么样了?”
青萍抬头看了看青叶,又低下头淡淡的说:“还不少就是老样子。”青叶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梆子声,青萍就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似的站起来,急急的走出去。
青叶一愣,想起桂香的话,悄悄的跟在青萍身后,直到见青萍向着芳草亭走去才转身去了寻香馆。
青萍一路走,路上时不时的有提了灯巡夜的婆子走过。青萍身为珩玉身边的二等丫头,为人也算不错,因此也有想来巴结她的婆子。
笑着应付完一路来请安的婆子,青萍走到了一个岔路口。青萍见左右无人,低头吹灭了手里的灯笼。提着裙子走进左边的草丛。
草丛里窸窸窣窣只有裙子划过草木的声音,青萍望着黑夜里那些摇曳的树木,后背上几乎全是冷汗。青萍正害怕,冷不防一双手从旁边的假山里伸出来,青萍吓得尖叫,那手迅速的捂住她的嘴巴,青萍耳边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别叫,是我。”
青萍惊魂未定的点点头,那手放开她,又说:“你最近到底有没有放东西进去,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要清楚,如果办砸了,你家里的事就不好办了。”
青萍紧紧抓着那双手:“不要,婶子,我求求你,我会好好做的,你不要叫他们把握弟弟妹妹卖到那种地方。”青萍急急道,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那人说:“你知道就好,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那样的事。”那人顿了一下,用更小声的声音说:“明天开始,你就放进去比这几天多三倍的量。”
“三,三倍?”青萍的声音带着颤抖,“怎么?你有意见?”“没有没有,我会做的,求婶子能先将我爹的债......”话没说完,就被那人打断了“只要明天有消息,你自然能得到你应有的。行了,你回去吧。”青萍默默的转身走了。
青萍走后,假山中走出一个身影,赫然是李妈妈家的儿媳妇。就在两人都走了半晌后,远处的树影中晃过一片衣角。
几乎同一时间,桂香在里屋将从青叶那得来的消息告诉黛玉,黛玉点点头,又赏了她一个珠花,两个银裸子分给青叶一个就让她出去了。
夜色深深。云霄阁内,珩玉做恶梦,窦妈妈和彩珠一边抓了珩玉的手一边叫着珩玉的名字,窦妈妈心疼的直流眼泪。后院,青萍听着屋子里青叶静静的呼吸声,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枕头上,青萍紧紧捂着嘴,时不时发出一声声地低微的抽噎,青叶睁开眼,看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青萍,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迎风馆里,贾敏心疼珩玉老是受罪,顾妈妈就点了灯劝慰贾敏。
寻香馆内,黛玉静静的躺在床上,想着桂香说的话,芳草亭过去就是祠堂和姨娘住的修敏园了,等等,姨娘?黛玉一下子坐起来,外间的桂香听到动静问:“小姐,是要喝水吗?”黛玉低声说:“不用你睡吧”黛玉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但是被打断后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黛玉躺在床上,思绪翻涌。外间的桂香摸着手里的珠花,嘴角大大翘起一朵微笑。
修敏园分成左右两边,住着钱、周两位姨娘。钱姨娘原是贾敏身边的陪嫁丫头,性情一直很温良。而此时的钱姨娘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床边的丫头:“你确定?”那丫头说:“奴婢看的真真的。”钱姨娘挥手让那丫头下去,咬牙切齿的说:“你害了我的孩儿,竟然还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林府唯一的继承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一报还一报。”整张脸已扭曲的像是地狱里的恶鬼一般。
这个夜晚对林府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