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妍姬自小骑马射箭,并不是体弱多病的贵公子,两副药下去,多睡几个时辰,身子几近痊愈,最后差的那点便是食物的补给了。
房间几案上,莲瓣小陶簋内羹汤的鲜香盖住了叔喜的体香。妍姬再次用朝食,羹汤入口的瞬间早就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饥饿被食物的鲜美勾起、汹涌而来,在临淄为吃食愁苦了七天,她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丫头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仲喜更是松了一口气。她一直为妍姬的膳食苦恼,和店家一起研究了许久也没想到解决办法。谁知今日亨煮之时,店家迷糊把采兰之前给的药包中几味药材混了进去,膳食竟因此变得格外鲜美。他不知采兰给的什么药,害怕出事,请来仲喜查看。仲喜判断无碍,鲜香四溢忍不住立马拿来妍姬品尝,果然,她是喜欢的!
这下,妍姬身子全好了,笑道:“我不需要二哥派来的亨人了,送话回去,趁还没到让他们半路折返吧。”
日子过得很快,妍姬病好后在客栈休整晃眼就是十日。临淄商街她已经逛腻了,新鲜感尽数消散,庚子对弈却迟迟不到日子,在房间待着实在难受。
叔喜掰着指头数日子,突然喜上眉梢。
“淑女,癸巳日,今天是癸巳日!”
“我知道啊,还不是没劲。”
“不对啊,癸巳日,淑女不是要去木兰苑吗?”
木兰苑?啊,对!今天不该是没劲的一天呀!
妍姬欢喜,自己入齐可有三件大事。第一件开了头,第三件在犹豫做与否,那还有第二件呢——观人!
观人,红尘三千中观天外飞仙之人。世间并无仙,可听闻齐国第一妙娘子婍姒是位天仙般的可人,妍姬听吕黔提过几次,不免有些好奇。
说起这个婍姒,她是齐国上卿国夏老来得的独女,也是个受宠的主。只是她素来体弱,平日呆在府中不轻易出门,连宫廷宴会都婉拒参加,偏生城内的木兰花展却年年都不落下,也给了大家一睹芳容的机会。
东城木兰苑的木兰花展是夏日临淄特有的一番风景。
木兰香似兰,花似莲,素雅剔透,出尘清幽,木兰苑的木兰全为珍稀的紫木兰,更是风姿清丽,别具一格。
当初卫国送十株紫木兰入齐,宫中留有一株,剩下全被赐予公子雅,即现任齐侯的姐姐孟姜作为成亲之礼。孟姜婚后在东城修筑木兰苑,遣专人精心培育木兰。后来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使紫木兰花期推迟到夏日,并选取自己当年成亲的日子,即五月癸巳日,举办花展。
参加花展很简单,非富即贵,身份尊贵者入,价高者亦可入。
这法子虽然俗了点,和孟姜齐国公子的身份不太合,可想到她毕竟是嫁给了田无宇,作为田家当家主母,花钱的地方比较多,也就能理解了。
妍姬不能自曝身份,当然只能选择后种方式入园。
她本带了三个丫头一块儿的,可采兰对花草之事实在不感兴趣,木兰苑中自己的安全采兰很放心,便提出说想再回家看看。
这次回来,她只回去过一次,之后归晋,不知还会不会回来。妍姬不好勉强,就只带了仲喜两姐妹入园。
刚入园,叔喜身上的异香完全盖住了内里孟姜命人搭配的奇花异草的芬芳,为了不引起他人异议,这观人之行便只有妍姬仲喜两人了。
紫木兰对齐人可贵,但对晋人,也没什么可稀奇的,两人在园子四处漫走,完全没有赏花的样子,反倒是对园中一些女子观看的多些。——这次花展,对贵族子女来说,算得上是一场相亲大会,妆容自然更为精致。
妍姬像极了园中选娇娘的郎君,目光四处漂浮。之间左前方一群女子分花约柳而来,其中不乏明艳动人者,右前方,两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携手前行,眉目如画,亦是绝色。
仲喜用胳膊碰了碰妍姬,妍姬会意细看才发现右方妇人竟是那日弈棋时少年身后的“夫子”。
世子驹的正妻芊芊在成亲前和孟姜吵得不可开交,明明是两辈人,却如同自小一起长大对的死对头般,针锋相对多年,她绝不会到这来落孟姜口实,更不会如慈姐般挽着另一个女子前行——听说骄纵的芊芊在临淄城内是没有好姐妹的。瞧那女子眉眼间的温婉善意,怎么也不会是传闻中的凶婆娘。
看来那少年真不是世子驹。妍姬有些沮丧。叔文台弈者如此厉害,也不知自己能否顺利进最后一局,见到世子驹?
要用些手段吗?虽然失了弈者的风范,可是比起对弈,见世子驹更重要啊!
妍姬叹口气,逼迫自己暂时忘却叔文台的事宜,不再多想。既然今日的主题是观人,那便专心在园里寻婍姒的影子吧。
可人儿你在哪儿呢?虽未见过你的模样,可堪比天仙的人物,我定能一眼认出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