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琳跟我说她好像恢复得不好,因为医生说还要给她再做些检查,暂时还不能让她出院。而且,她说自己最近好像总觉得头晕。
“妮儿,你去问问花建粤,他们医院不是想多留我几天,坑我的钱吧?这单人病房一天的花销可不小啊。”美琳笑着打趣我。看她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我知道花建粤答应我的事做到了。上次见面时,我托他先帮我隐瞒美琳的病情。
“可以是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长。我们得尽快给她用药,不然对她的病情会很不利。”他的脸色有稍稍的为难,但终究还是答应了。
“用药就用药啊,我只是让你先帮我瞒着她,又不是让你停下来不给她治。”在我的脑子里,隐瞒病情并不耽误治病啊。
“你不懂,”他摇头,“和正常的药一样,抗癌的药物上也都有明确的药品名称和针对的病症,一旦开始用抗癌的药,是个识字的人都会明白自己的病是怎么回事儿。姜美琳不可能不识字吧?”
我明白了,看来这现实跟那些偶像剧就是不一样啊,一旦开始用药,这事儿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得住的。我顿时有些失望,接着心烦意乱,看来我得抓紧时间想好究竟该怎么跟美琳说了。
今天我跟主编请了半天假,专门来医院陪美琳。昨天想了一天,可还是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说手术的事。这事搅得我根本没法好好工作,所以不如干脆请假。
“你最近这么闲啊,一有空就往医院跑。”我进病房的时候,美琳正依在床头随手翻着一本美容杂志,看见我来了,‘咔嚓’咬一口苹果含在嘴里呜呜噜噜地说。
“怎么,嫌我来多啦?”我假装生气,“行,我这就走。”
“别别别,算我没说还不行吗。”她咽下嘴里的苹果,笑嘻嘻的讨好我,“你要是不来,我非得闷死在这儿不可。”
她放下手里的杂志,一本正经地接着说:“说实话,你行行好,去跟小花说说,赶紧给我办出院手续吧,不然我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了。”
“急什么啊,你不是一直说工作太累想休假么,在这儿多住几天就当是休假不也挺好。”我有点心虚,说话的时候有点支支吾吾的感觉。
“休假?”,不提休假她还没这么大反应,“你见过在医院休假的么?还是妇产科医院。”
我‘扑哧’笑了,想想自己的话好像是不通,哪有人为了休假在医院里赖着的?
“你就安心住几天吧,不就是检查么,兴许做完了检查就让你出院了呢。”我敷衍她。
“现在的医院,真不是我说,干什么都拖拖拉拉的,医生动不动就拿病重吓唬人!没病的愣说人有病,吃药能好的病非让你挂水,挂水能好的病,就一定让你住院,住一天能好的病,非得让你住十天才罢休。现在的医生都怎么了,医术不见长,雁过拔毛的本事倒是一个比一个溜!”她有口无心地一叠声抱怨着。
我知道她现在心情郁闷,说话难免有失偏颇,于是纠正她:“医院怎么你啦?招你这顿骂。你见哪家医院哪个医生坑过你啊?诚然现在的医生队伍里确实有你说的那样的老鼠屎,可大部分医生还是好的,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她想起来什么,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对,是我说错了,医生队伍里确实有好人,比如我们亲爱的小花童鞋,他这人看着就不错。”
听她把这事儿跟花建粤扯上了,我又好气又好笑:“他是不是好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就是老鼠屎,也是害你害不着我。”
“呦呦呦,这会儿又否认了,是谁刚刚义正言辞地替医生说好话来着。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没见你和哪个医生私交甚好呀。”她说着开始左右摇头,然后学花建粤的声音拖长音调:“除了我们的小花。”
“姓姜的,我跟你说最后一遍啊,我跟什么大花小花红花绿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对花也压根没兴趣!”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对人有兴趣。”
“靠,姜美琳,有完没完?”我怒了。
“哎,可怜的小花童鞋,”她夸张得长叹一声,口气里充满怜悯,“遇到我们国色天香却心比天高的妮儿,你算是要受罪啦。下次看见他,我得给他加加油。告诉他,这万里长征啊,他才迈开第一步呢。”
“说什么呢?”我被她逗乐了,“有点正行没有?”
我俩正说得热闹呢,只听病房的门“砰”一声开了,门口站着推了辆小推车的小贵宾犬。看到她红彤彤的脸上乌云密布,随时都会打雷下雨的样子,我知道她一定是听到我和美琳刚才的话了。美琳看我一眼,嘴角笑得既得意又不怀好意。
“病人打针。”小姑娘冷冷看我一眼,表情阴森地对美琳说。
一听打针,美琳立刻白了我一眼,那样子像跟我有仇似的。我心里不禁好笑,用她的话说,又要让她代我受罪了。
果然,一针下去,歪了,拔出来重扎。我看见美琳满脸怒色,脖子都红了,过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突然对我大声说:“哎,妮儿,你说花建粤约你下次吃饭是什么时候来着?”她故意把‘下次’两个字说得很重。
我脑子有一时的短路,刚想说“哪有这事啊”,随即明白她是故意说给人家小护士听呢。我瞪她一眼,示意她噤声。美琳看着我,瞟一眼正低头给她扎针的小护士,嘴巴一抿偷着乐开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话奏了效,小护士手一抖,又扎歪了,只听见美琳“哎呦”一声,把手往回一缩。小护士抬头抱怨:“别乱动。”
三针过后,美琳学乖了,老老实实伸着手让人家扎。小护士给她固定好针头,说了句:“多喝水”就准备推车出门。
这时候,花建粤同学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门口。他可能是听见我们这边的声音了,边往病房里走,边没话找话地问:“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小护士推着车刚好走到他跟前,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恨恨的声音:“说你什么时候请人家下次吃饭呢。”
花建粤被她说得一愣,看着我对她说:“你神了,我正准备跟她说这事呢。”说完还看着她笑笑。小护士听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然后“砰”一声把门带上。
美琳笑得都快背过气儿去了,花建粤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奇怪道:“这事儿有这么好笑吗?”
我骂她:“有点正经没有?缺德吧你就。人家小姑娘招你啦?”
她止住笑:“哎,这能怪我吗,当事人自己都招了。”说着睇一眼花建粤,“我的话只能让人家伤个皮毛,有人的话才是致命伤啊,那刀子啊,直接插进心窝子里去了。”
“什么皮毛?什么伤?谁受伤了?”花建粤一脸的白痴相。
我死盯着美琳示意她不许再说话,她老大不情愿的闭了嘴。
“晚上一起吃饭吧。”花建粤不知死活的说。
“噗——”,美琳一个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我没空理她,黑着脸没好气的对花建粤说:“吃饭,吃饭,你怎么就知道吃饭?”
他不明就里,疑惑的说:“那不然,看电影?”
看着美琳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我真想大嘴巴子抽他一顿:“不去!”
听见我说‘不去’,美琳不笑了。
“你晚上有事?”花建粤还杵在那儿问。
“没事没事,她一个下午都没事,她今天下午请假了。”美琳话唠似的抢着帮我回答。
“你不说话会死啊?”我感觉自己想杀人,骂完美琳,我转头对花建粤说:“有事,我下午要陪美琳。”
“我不要你陪。”没等花建粤回答呢,美琳那边已经很肯定地说。
“哦,我一会儿打电话给你。”花建粤感激地对着美琳笑笑,然后侧过头对我说,“我还有事,先忙去了。”
花建粤走后,我被美琳连说代骂地数落了一番,最后她刺激我:“你就有病吧,沈佳妮,这么好的男人摆你面前,你还装清高,难怪你嫁不出去!”
“靠!”我真被她刺激着了,“姜美琳,你说谁嫁不出去呢?”
“你,就是你,怎么了,你连人家的约都不敢去赴,你丫就是一胆小鬼。”
“姜美琳,我要跟你绝交!”我义愤填膺地拿起电话拨了花建粤的号码,怒气冲冲地约他晚上吃饭。
“等会儿我下班过来找你。”花建粤显然有点意外我主动打给他。
美琳得逞了,小脸顿时笑得像一朵见了七月骄阳的向日葵,换了娇滴滴的声音说:“这就对了吗,妮儿,乖。”
我无奈的看着她,想到她自己在感情上的种种不顺,这次的伤还没好透呢,就这么热心加苦心得操心我的事,心里不禁一暖。想到她的病,心里紧接着又一酸。美琳,我亲爱的美琳,你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