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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起,梅太太便对丈夫说,“老爷,你为宁儿找姑爷的事可有什么进展了?妹妹心里着急,可是不好意思问,我们总要给她个准信,让她安心吧。”
梅谷荪有点惭愧地笑了笑,“我也托人问过几家,要么年纪不合适,要么孩子不成器,要么已有婚约,看来我当初把这事想得容易了。”
梅太太听了着急说,“妹妹要知道了,不是急死了。”
梅谷荪忙安慰说,“不妨,我最近也没出去,过几天恰巧有游湖诗会,我到时一定多打听一下。”
梅太太有些信不过丈夫,突然一拍手说,“我到想到一个现成的人。”
“是谁?”
“就是梅怡大姑子的婆家。他家的二公子到是不错,年纪相貌都合适,听说也没有婚约,而且严家如今大富,不知多少人都想攀亲。”
梅谷荪点了点头,“到是夫人提醒了我。晨英这孩子虽然是盐商之子,却酷爱读书,我和他也算忘年之交了。”
梅太太也为自己的主意高兴起来,“他不是常常来向你请教学问吗?你今天就把他请过来,我让妹妹和宁儿见见。论起来,严家和我们也算是亲戚,严老爷一向也很看重你,若是我们去说,他家一准儿愿意。”
梅谷荪虽然觉得夫人太急了,可是自己几个月来也没什么进展,实在说不过去,只得答应,让家人去请严公子。
原来严家是苏州的大盐商,十分富有,府第造得也很气派,房子多,花园也大。不过,严老爷也读过些书,不过后来专心经商,书本早丢到一边去了。盐商与官家关系密切,所以,严老爷也结识了不少官宦士绅,名人雅士,一来可附庸风雅,二来认识更多的人,也有利于生意。
严家有两位公子,长子娶的就是吴家的大女儿,梅怡的大姑子。严大公子继承父亲的盐商衣钵,为人处事都颇肖其父。严二公子晨英却幼喜读书,喜欢与江南名士交往。严老爷觉得这样也很好,一个儿子做盐商,另一个儿子将来可以读书走仕途,严家既有财富又有风雅,可以两全齐美了。
严二公子因为大嫂的关系,与吴家、梅家熟识,特别是对梅谷荪倾慕不已,时常到梅家来请教讨论诗书,就是和内宅的女眷们也很熟络。这日晨英正打算拿着自己的一篇文章去梅家请教,不想梅家竟派人来请他了,自然高兴,跟着梅府的家人便过来了。
晨英见过梅谷荪后,不想梅太太也过来了。她热情地招呼道,“严公子,我们家里做了好点心,大家正要一起喝茶,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尝尝。”
晨英听了自然高兴,虽说和梅谷荪讨论诗文是件很愉快的事,可是能见到梅家姐妹,一起亲亲热热的喝茶聊天,就更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了。
众人来到花厅,梅家姐妹们都已在那里坐好了,丫环们正在上茶点。晨英走过来和几位小姐打招呼,梅太太忙指着云娘母女说,“这是我妹妹和外甥女。”
云娘已听姐姐说了严公子的事情,因而细细打量起来。她见晨英身材高挑,皮肤白晰,眉目清秀,一副斯文的富家公子模样,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胡宁儿不知就里,只觉得这位严公子看着很亲切,又是梅家的亲戚,因此不觉得拘谨,很快便聊起来。
梅宛问道,“严二哥,你怎么这阵子来得不勤了,忙什么去了?”
晨英见问,答道,“今年年初家父和另外几位苏州有名望的士绅联合成立了一家善堂,帮助那些贫苦人家。”
梅素听了很感兴趣,“严老爷此举算得上是义举了。我从前也听说过富贵人家在荒年施粥,不知严公子家的善堂都做些什么?”
晨英见梅素有兴趣,更来了兴致,“我们过年时也办过舍粥的,不过,善堂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开办义塾。我这两个月所忙的,就是到义塾去教那些穷苦的小孩子们。将来善堂还要建立义庄,不但可赈济灾民,还可以教农户增加粮食产量。”
梅素赞许地说道,“办义塾和建义庄确实比舍粥更有意义,舍粥只能解一时一顿之困,读了书有出路,教会谋生之计才是从根本上帮人。”
晨英一向佩服梅素,觉得她年纪不大,容貌又美,见解也非一般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所有,忍不住敲了一下桌子说,“妹妹这番见解,正说到家父建立善堂的根本上了。所以这件事大有可为,将来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到时各位妹妹也可以来帮忙。”
梅宛笑着说,“哪敢情好,我也可以去教小孩子的,盛粥我也帮得上。”
“若能帮得上忙,也算是功德一件,只是女儿家这样抛头露面,只怕家父家母未必肯。”梅素心里也很跃跃欲试,只是不得不想到实际的问题。
梅宛立刻接话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穿男装出去便是了。”
胡宁儿半天没机会说话,生长在商人之家的她想到一个重要问题,这时便插进来问道,“严公子,你们善堂是好几家一起出钱,那谁来管账呢?”
晨英抬眼看了宁儿一眼,笑道,“宁儿妹妹这个问题问得极好。善堂虽不是生意,可是也有许多钱粮的进出,也要和做生意一样来经营。所以我们几家请了账房先生和几个专门管事的。”
宁儿又问道,“那你们不怕他们把钱乱花了或是根本自己用了?”
梅素这时笑着说,“宁妹妹不愧是商人的女儿,对这些帐目上的事情就是比我们明白。你放心,严老爷是何等精明的人,哪个敢那么大胆?”
晨英也笑了,“到不是说胆大胆小的,不过,大家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做善事,当然希望每分钱都能用到实处。所以每个月都要严格清理所有物资,查实每笔帐目,几家轮流查账,以免有谁家和账房有私。宁儿妹妹担心的问题应该不会出现。若真有人那么胆大包天,敢私吞银两,一旦查出来,恐怕他在整个江南都无立锥之地了。”
梅素又说道,“这样方好。今日我们就说定了,什么时候你要去舍粥或是教书,把我们姐妹几个也带去看看。”
“这个自然。”
云娘见几个年轻人说得热闹,一直也没做声,这时不禁插进来问,“严公子家里兄弟几个?”
晨英见长辈问话,忙如实据答。
云娘又问了些杂七杂八的,比如年纪呀,父母呀,亲戚呀,在哪儿里读书呀等等。
梅家姐妹在一旁听了暗笑。
用罢茶点,晨英就告辞回家了。
这边梅太太忙拉着云娘问,“妹妹觉得怎么样?”
“自然是好的,姐姐提的人到底不一样。既有读书人的斯文,又不是读死书很呆板的样子,谈吐大方,脑子清晰。就不知道我们宁儿有没有这个福气?”
“怎么这么说?胡家也不是小户人家,虽不及他们那等富贵,也不致辱没了他们。我到时请梅怡的大姑子先去严老爷那里探探口风,免得万一提出来人家不愿意,两家都尴尬。”
梅素在另一边推宁儿说,“姨妈怕是给妹妹相婆家呢,你看刚才问严公子多少问题。”
宁儿不禁红了脸,“二姐姐瞎说,妈妈不过聊天随便问问吧。”
梅宛拍手笑着说,“我看二姐说得不差。若真是许了严二哥,亲上作亲,也挺好的呀,以后我就叫你严二嫂了。”
宁儿羞红了脸,追着梅宛要打,梅素忙拉开她们,几个女孩子笑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