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天尊。”
武思隐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一时不知所措,一屁股跌坐在地,本以为自己就要丧命再次,耳旁忽然传来一声低颂,同时从斜地里伸出来一只手,蓦然抓住崔安的手臂,天启道人竟不知何时就已站定在旁,似是随意这么一抓,就刚好制止住崔安。
“滚开。”崔安此时正怒火中烧,哪里还管的了其他,虽然右手被扣,但左手忽的一下,打出一道烈焰,再次朝着武思隐袭去,同时右手腕骨不知怎的竟然骤然紧缩,挣脱了束缚。
然而火焰刚离开半寸,屋内陡然狂风大作,刚燃起的火苗瞬时间就被吹灭。狂风之中,天启真人的青色道袍剧烈鼓荡,面目竟和之前变的判若两人,仿佛陡然间老了几十岁,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了须发尽白的老人,根根银丝也在风中飞舞,宛若御风的仙人一般。
这一幕映入武思隐眼帘,他甚至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人刚才险些置自己于死地,只觉得嗓子发干,完全被狂风的威势所震撼了。
风力压倒性的压迫下,崔安虽然挣脱了束缚,但依旧动不了分毫,从各个方向一同压迫来的狂风就好像无数根钉子,将他牢牢的钉死在原地,而且因为前胸也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压力,就连呼吸也几乎成了难事,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被不断增强的狂风压为粉末时,身上上传来一股较为柔和的力道,随后风向一边,身子不由自主的朝着门外飞去。
直到出了屋门,周遭的风才彻底消失,崔安赶忙运动身形一个翻身牢牢站住,避免跌坐在地上,在众人面前出丑。只是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在心中嘲笑,刚才崔安闪身进门到被天启道人掷出来,虽交手两次,但两人出手都极快,如同雷光电闪,众人根本没瞧清楚怎么回事。可见并非是崔安不济,而是天启道人的修为实在太过高深。
“我的个乖乖,我刚才差点没命。”那名老者想起刚才自己鲁莽的举动,不由的颤声抵御,同时擦擦额头的冷汗。自己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与天启道人对了一掌,若是对方使出十分之一的本事,自己恐怕早就死了。
在崔安被推出门的同时,房内的风也顿时停止,说来也怪,虽然刚才风力惊人,但屋内一切陈设均为受影响,若非天启道人已换成一个白发老者,武思隐恐怕都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天启道人侧过头看了看武思隐,尔后一抖拂尘,迈步再次走出门外,只是这一次他周围仿佛笼罩一层无形的庄严之气,让人肃然起敬。他每朝门外走一步,门外的军士就朝后退一步,崔安三人到底是修行之人,不愿堕了地煞宗的名声,但也俱是凝神以待,生怕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交代在这里。
天启道人在门口站定,拱手严声道:“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诸位还是不要再造杀戮,徒增自己的罪孽。”他就是不这么说,也没人敢再在此造次。他说完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定在崔安身上,“年纪轻轻竟能锁骨柔身,看来再过两三年,便可进入魂境,以你的修为,本可在修真之路上大有建树,但若醉心于凡尘之事,恐怕与你修行不利,贫道劝你还是回地煞宗潜心悟道的好。”
崔安抚着胸口,一句也不回应,毫无表情的脸庞让人更加琢磨不透。
天启道人见状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此人已如凡俗,无法再回头了,就算勘破了魂境,也不过游离在门口,终是难成大器,眼下还是赶紧打发他们走的好,便又开口说:“依贫道看来,今天几位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还是请回吧。”
事到如此,崔安就是再怎么不甘心,两人天地一般的差距摆在眼前,也只得是作罢。何况他也看的出来,天启道人今日是铁定是不会坐视不理了,反正刚才搜过,屋内并没有要找的,实在犯不上为了一时冲动得罪了太平观。不过今日的梁子已经结下了,日后总有一天是要讨回来的。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抽动这嘴角硬是挑起些渗人的笑容。“既然真人有教诲,我不敢不听,只是今日我未能完成王命,回去之后难免要将今日的事细细禀报。”
“无量天尊。”天启道人低颂一声,心中暗道这人心思不善,回去一番挑拨,不知会给太平观带来多少麻烦,待回到观中,也得好好将事情原由和掌观师兄说清楚,商量出个对策才是。
恰在此时,一匹快马从村间小路上飞奔而至,还未到近前,骑马的兵卒就慌忙跃下来,在崔安面前一跪,道:“禀大人,回京的大军在半路上遇袭,符元帅请您速速前往支援。”
“哦?”崔安眉头一皱,心中嘀咕起来,数万大军怎会遇袭?就算遇袭,大军兵多将广,何须自己前去支援?他虽然不明其中缘由,但又恐怕与武家有关,便也来不及细想,赶忙纵身上马,领着众人朝着村外的大道奔去。
待所有人都消失在视野之中,天启道人这才回到房间中,他瞧了瞧还心有余悸的武思隐,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殷氏父女,殷芷萱不过是气急攻心,倒没什么大碍,只是殷符已经咽气了,他不由暗自叹了一声,摇头道:“可怜这对父女善心未能得到善报,就此阴阳两隔。”
“这些事情本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武思隐突然幽幽说道,他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他想起刚才那个女孩给自己递吃食时,还是那样的快乐,转眼就经历了人间最悲痛的事情,而自己的父亲,不知是不是也和地上的男人一样,已经不在人世了。
几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交错,悲伤之中,无力和自责占据了上风,他忽然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喊道:“都是我的错,他们要是不救我,那些人就不会找上来,就不会死人了,都是我的错。”
天启道人就站在近旁,其实他本可以阻止武思隐,但他并未这么做,反倒是点点头,淡淡答道:“确实如此,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只要你还存在这世界上,就还会有人因你受牵连。”
“道长,你的意思是?”武思隐有些迟疑的看着天启道人,想得到一个更为明确的答案。
“你是谁?”然而天启道人并不回答,反问这个之前便已问过的问题。
“是啊,我不能再以真实的身份示人了,至少在有能力自保之前,都不可以。”武思隐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但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在注入到他的身体之中,让颓废的情绪渐渐的消弭。
他从地上捡起之前军士掉落的佩剑,忽然在左手手掌中划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瞬时顺着剑刃流了下来。但武思隐就是要感受这种痛苦,他紧紧的攥紧拳头,让疼痛蔓延到全身,直至自己的心底。过了良久,他才松开咬紧的牙关,用最坚毅沉稳的声音说:“从这一刻开始,武思隐就已经死了,我不再姓武,但我发誓,终有一天我会取回自己的姓氏,取回自己的名字,要让武家重拾昔日的荣耀。从现在起,我的名字叫作,陆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