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巴彦凤仪赶忙站起来,让到一旁。
“大王。”两位长老也齐声道,就连躺在床上刚刚恢复些元气的裘长老也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
“裘长老别动,躺着好好歇息就是。”巴彦和托赶忙并步走到床前,手中生出一股柔和之力,一来固然是让裘长老不让起身,二来也是探寻裘长老身上可有什么异常。
刚才他在门口听见巴彦卓的描述,巴彦和托猜到裘长老与地煞宗之前恐怕还有一番争斗,僵持之下,万一被对方留下什么追踪的记号可就不好了。要知道中原的修真之道博大精深,地煞宗又极为狡猾,这也并非不无可能的事。好在一切并无异样,看来碰到的并非是地煞宗中数一数二的好手。
裘长老微微的喘了口气,虚弱的点点头,道:“谢大王,是我太不小心,中了地煞宗的道儿了,亏得卓儿和凤儿,不然这条老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巴彦和托却是怒目圆睁,狠狠的瞪着巴彦卓道:“你们是怎么搞的,竟然让裘长老受这么重的伤,这些年所学的本事都到哪里去了,要是裘长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惩处你们。”
巴彦卓心道事前已经将裘长老深夜仍旧未归的事告知了父王,可父王却不理不睬,而如今自己与小妹外出救了裘长老,父王却在这里冲好人,反倒怪起自己来了。他心中不服,但也不敢将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只能是瘪瘪嘴,目光一横,倔强的看着别处。
简长老忙打圆场,接过巴彦和托的话,劝道:“大王别责怪卓儿和凤儿,他们两人尚且年轻,能在面对地煞宗的高手中全身而退,已实属不易。”
巴彦和托听了这话,这才消了气,但仍旧横了两人一眼,才叹声道:“好了,既然简长老为你们求情,这次就算了,你们两人折腾了一晚上,下去休息吧。”说完又转而对简长老道,“两位长老也辛苦一晚,也该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有劳二位教导卓儿和凤儿。”
众人心里清楚巴彦和托这么说,恐怕言下之意是有事要与裘长老单独详谈,便欠身行了礼,一同走出了屋。
出了房门,简长老抬头看了看明月,此时已是四更天了。此地虽有禁制的隐蔽,地煞宗多半不会找来,但为防万一,还是得提防着,他便让巴彦卓他们休息,自己继续在门口值守。
房门内,巴彦和托待几人的脚步声走远,这才重新把目光转向裘长老,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双手合十,同时上齿咬破下唇,一道黑影忽的一下从天灵盖上窜了出来,直直的朝着裘长老的眉心飞去。
“大……”裘长老反应过来,刚要说什么,但黑影已经侵入他的眉心,让他要说的话卡在喉咙中。黑影源源不断的涌去,如同没入到裘长老的脑中,这看上去不善的举动却让他的面容变的越来越舒缓,之前稍有血色的脸变的与没受伤时别无二致。
过了半晌,巴彦和托才将合着的双手缓缓松开,从他天灵涌出的黑影也随之消失了。他转而双手叠在一起,闭目静坐,也不说什么。
原本还十分虚弱的裘长老却是勉强的翻坐起身,他急忙道:“大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自己的混元也尚未恢复,怎可为了我损耗自身的修为。”
方才巴彦和托正是以自身的混元注入到裘长老的体内,但凡是的混元的损耗,只有依靠自身的调养和修炼才能慢慢复原,某些药物也有助其恢复的效果。但若是巫术修为达到了脱体为元的地步,那便可以助人混元恢复。但一来这样做极为损耗修为的,单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就让巴彦和托一年的修行都白费了;二来脱体归元乃是巫术修为极高的境界,能达此境界的人俱是南疆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简长老和欧长老虽然在族中贵为长老,却也未能达到此等修为。
巴彦和托又是调息半晌,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已不似方才那么有神,可见方才助裘长老恢复对自身的损耗极重,但他却只是笑了笑,道:“此时乃是非常时刻,裘长老可万万不能有失。”
“可是……”裘长老本还想说什么,但想想事已至此,再说也是无用,只能恨恨叹道,“都怪我无用,非要出去,否则也不至于连累大王为我而损耗修行。”
巴彦和托摆摆手,说:“唉,不必自责,我明白裘长老是力求稳妥。何况你对那孩子有所疑虑,我心里也清楚,这也怪我今日太过投入,毕竟此事事关重大。”
裘长老知道大王把其他人支开,多半是要与自己言明,便道:“大王,恕我冒昧,我在族中位居长老也有三十余年,虽比不得大王洞察秋毫,但自问也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这孩子到底是来历,让大王如此放心不下,不知道能否让我知晓。大王若是放心不下,我亦可立血誓,绝不将此事外泄。”
“裘长老哪里的话,你在族中德高望重,论起来,我还是晚辈,哪里有信不过的道理。”巴彦和托忙道,但他虽是这么说,仍旧是站起身来回在房中踱步,显然是还在犹豫,直到最后,才坐到了床边,凑上前压低声音,一字一字的说道:“裘长老,可还记得上一代大巫临终遗言:黑夜之中已出现两道光芒,胜者将引导南疆。”
大巫乃是南疆最为尊崇的长者,地位在诸部族长之上。因为大巫能占卜天象,预知祸福,所以南疆百姓皆将其视作神明的替身。大巫自古代代相传,皆由前一代大巫指定,而在十余年前,上一代大巫逝世前并未钦定接班人,只留下这一段预言,便溘然离世。事后诸部虽然推举出新一任大巫,但却不似原来那么得到南疆诸部的拥戴,而上一代大巫为何背离祖训,说出的遗言到底是和意思,这些谜团却始终未曾解开。
如今巴彦和托突然提及此事,裘长老心中不由的一怔,不知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大王的意思是说,大巫临终的预言所指的是这个孩子?”裘长老道出唯一可能的关联。
巴彦和托微微点点头,轻声回了五个字:“恐怕是如此。”
裘长老觉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偶然遇见的孩童,怎么会让大王联系到大巫的遗言,虽然他承认这孩子确实十分古怪,但是两者并无任何联系啊。“大王这么说,不知有什么依据。”
“搜魂引便是依据。”巴彦和托斩钉截铁的回道。
“我不明白。”裘长老摇头说。
巴彦和托的目光缓缓的飘向窗外的天空,这样的夜晚让他回忆起了曾经的往事。
“裘长老是知道的,我自幼是由大巫抚养,我记得也是这样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天上并无繁星,但大巫却依然看着天空,忽然叹气对我说:搜魂引将引得一恶一善进我南疆诸部,两者皆会将搜魂引修至大成,如果此时若是毁了搜魂引,可使得生灵免遭涂炭,但也使南疆的苦难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我那时年轻气盛,在巫术上的修为正是一日千里的时候,便对大巫说:我定能将搜魂引修至大成,保南疆平安。”
“但大巫却摇头道:你非命中之人,搜魂引与你无缘,但此事却与你有关,我之所以留你在身边,正是因为你的决定对南疆的将来至关重要。”
“我当时便觉得这话蹊跷,还想问个究竟,可大巫却不再说一句。后来我也将此事忘记了,直到大巫过世,将搜魂引交与我保管,我才想起这话,却也不明白话中的意思,如今想来,恐怕大巫所说的恐怕就是指那个孩子,要我将搜魂引传与他。”
裘长老还是第一次听大王提及这件事,对于大巫的预言,南疆众人向来是信服的,而大王也绝不会在此事上有半句戏言。只是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又是惊讶,又是迷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忙道:“大王之言,实在匪夷所思,只是有一点,若那孩子确实是大巫预言中会将搜魂引修得大成之人,那他到底是那个善,还是恶呢?”
“这也是我所担忧的。”巴彦和托据实以答,他心中自然是一厢情愿的认为陆剑意是善非恶,可他并不能肯定。
“大王,恕我直言,以他在百日百鬼大阵中所作所为,恐怕……”裘长老没有再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清楚了。
巴彦和托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事实未清,还是不能擅下结论,一切等回到南疆再说。”他长叹了一声,显然话不由衷,心中的忧虑让他倍感煎熬,过了一会儿,又说,“裘长老还是先养好身子,这六魄归元阵可是少不得一人呐。”
“有大王方才不顾自损修为助我调息,如今已无大碍了。”裘长老点头说,“不过,那孩子恐怕才更为要紧,大王既然不守在阵边,想必是有了什么进展?”
巴彦和托微微一笑,看着对面那间暗着灯的房间,点头道:“是啊,只是连我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破除了百日百鬼大阵,而且阵中的所有鬼魄,竟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