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了下来,照在那人的身上,那是一个衣着邋遢的男人,鬼头鬼脑的朝里面打探,看他獐头鼠目的样子,倒像是来偷东西的贼似的。
但巴彦卓和巴彦凤仪都不敢大意,生怕出什么差池,只能是静静的等待。
那男人又仔细的瞧了半天,这才像是送了一口气似的,长叹了一声,转过头急忙喊道:“福儿,快来,里面没人,咱今晚就在这儿睡。”
随着男人话音的落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扛着一根挂有横幅的杆子扭扭捏捏的走了进来,看起来极为不情愿的样子。因为那横幅半拉都卷在一起,加之月光不甚明亮,也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但猜的出来不是走方的郎中,就是算命相面的。
“哎哟哟,你看你,师父不就是赌输了嘛,你也不至于跟我置气到现在。”男人的声音有些尴尬,但却毫无内疚的意思,只是用这种语气和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说话,多多少少让人觉得怪异,何况男子既然自称师父,更是无需如此了。
那孩子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咬牙道:“还说给我买烤鸡吃,结果偷偷的赌,这下没的吃不说,还又要住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
男人又是尴尬的笑笑,挠头道:“会有的,师父下次一定给你买,我也没料到那个死胖子的手气这么好,竟然连着摇出了豹子,依我看啊,那骰子一定有问题。”说完,男人愤愤的超地上吐了口唾沫,还在为刚才的赌局感到懊恼。
那孩子听了这话反而是更加来气,白了眼说:“明知道自己没有能赌赢钱的命,还偏偏要去赌,好不容易从那个冤大头身上偷来的银子全都打了水漂,自己反而成了冤大头。”
原来,这便是昨晚陆剑意在劫狱前遇到的那对算命的爷俩,那孩子名叫随福,无父无母,这名字也是师父取得,虽然爷俩都是一起“云游”四方,可对于师傅的来历,随福却知道的不十分清楚,只听有一次师父自称段不破,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本名,反正整日以师父相称,也不去探听这个。
段不破从陆剑意那里偷来银子,本来信誓旦旦的说要买吃的住店,谁想着段不破有这么一个嗜赌成性的毛病,随福年纪又小,看的住一时却看不住一世,今儿下午就趁机溜进了赌坊。起先本来还赢了些散碎银子,可这好赌的人,几乎没一个收的住手的,赢了还想赢,输了又想回本,如此反复,段不破手里的银两全进了赌坊的口袋,反倒还欠了些银子,要不是他机灵,恐怕还脱不了身。
两人一下子又没了银子住店,随福心里老大的不乐意,说什么也不愿再钻口袋睡街上。段不破这才说知道一个不错的住处,于是领着随福来到这间破庙,正好赶上巴彦兄妹来这里寻人,后者生怕是遇见了地煞宗的人,在没弄清楚之前,也不敢现身。
“什么冤不冤的,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你一个小娃娃,不会懂的。”段不破说这话的时候生出一股子豪气,但他来福早已是司空见惯了,知道那不过是逃避的说辞,根本不去搭理,自顾自的继续朝前走。
直至走到回廊的台阶前,才杵着长杆坐下,瞥了眼四周不满道:“我只瞧见了散,没瞧见来,也没瞧见能睡的地儿。”来福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好像是猛然察觉到什么似的,但停顿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又立刻接着说,“这不就是间破庙嘛,叫花子才住这儿,我才不在这里睡。”
说完来福站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但却被段不破伸手拦住,挑眉道:“你可别小瞧了这庙,当年可是祭司那些死去的皇帝老子的,就是寻常的官员都进不来,平头百姓更是不用说了。不过那都是前朝的事了,当朝的开国皇帝裴兴打下这座鸾京城,这地方就没人管了。”
“说的再多,也就是个破庙。”随福哼声道。
段不破却发出声贼笑,朝着左侧的偏殿指了指,说:“你不知道,只要一齐按下这边偏殿门口的第一、第七和第八块砖,再按动第四块砖,就会有一条通往城外的秘密通道,那是前朝修筑这座庙宇的时候刻意挖凿的。他们的老祖宗知道,哪怕这江山永固的呼声再高,可保不齐就被别人夺取了,到时候难免登高跌重,一族的血脉都要断送。所以挖了这个密道,以防真国本倾塌,也可以让子孙逃出去保命。裴兴当年得国的时候,派了五千士兵,搜遍了鸾京城,也不见前朝皇帝太后的影子。因为当年挖凿的工匠全部被杀了灭口,外人对此毫不知晓,裴兴还以为是哪路的神仙帮了忙,也只能作罢。”
段不破说的绘声绘色,虽然并未说的如何详尽,但让人听在耳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一幅幅画面。尤其是对于卧在衡量上的巴彦兄妹来说,这条密道的消息无疑如同黑夜时的曙光,让他们眼前一亮,但他们还是耐住性子,没有轻举妄动。
“师父,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随福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好像对什么前朝密道根本不关心。
“嘿,师父能卜过去未来,这点小事算什么。”段不破极为得意的说道,“有这个密道在,万一那些要赌债的人追来,咱们也能溜之大吉。再说这里虽然破了点,但风吹不着,雨打不着,跟住客栈没什么两样。”
说完,他拉着随福推开了偏殿的门走了进去,显然是去找能够修习的地方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听见里面传来伸懒腰打哈欠的声音,再过一会儿,甚为响亮的鼾声回响在偏殿之内。
直到这时候,巴彦卓和巴彦凤仪才悄然翻身从梁上下来,两人都朝对方看去,也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怀疑和兴奋。
“真有这么一个密道?别是什么阴谋。”巴彦卓警惕道,说不定是刚才一路上已经被地煞宗的人发现,所以设了这么一个圈套,想来个一网打尽。
巴彦凤仪摇头道:“如果地煞宗真的察觉了,早就把我们抓去了,或者大可以跟着我们找到藏身地,犯不着动这个心思。”
“可这也太巧了些,好像那些话就是说给我们听的一样。”巴彦卓依然不敢确定。
巴彦凤仪知道哥哥的担忧有道理,她想了想,捏了个指诀轻颂一段咒语,然后朝着偏殿挥去,这是一个入梦咒,如此一来就不怕那两人醒来误事了。然后才说:“巧归巧,但也说不定是老天助我们。如果真有疑惑,那我们不妨去试试,看是否有这么一个密道,不就知道真伪了。”
巴彦卓点点头,地煞宗就算再如何神通,也不能在仓促间弄出一条密道来。他跃到偏殿门口,还是谨慎的朝里面张望了一下,见方才的男子和小孩都呼呼睡着,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依照方才所听到的,巴彦卓伸手去按第一块地砖,果不其然,这块砖竟是微微陷了下去的,而当他放开手时,地砖又恢复到原状。他心中顿时一喜,觉得此事不虚,便两手分别按着第七和第八块转,又用脚尖顶着第一块地砖。而这一次,当他松手时,这三块地砖并未弹起。这时他再去按下第四块地砖,只听见喀喇喇一声,第五和第六块地砖竟然朝两侧分开,形成了一个足以让一人通过的洞口。
“看来这是真的。”巴彦卓喜道。
巴彦凤仪见到这景象,心中也似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真是老天相助,有了这条密道,咱们就可以想法子出城去了。”她话说到这里,原本欢喜的脸上却又变的忧虑不安,“只是不知道裘伯伯现在在哪里,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巴彦卓也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点头道:“是啊,不过小妹你别太过担心,以裘长老的修为,就算遇见什么危险,也决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怎么着也会留下些记号,既然四周没有这样的记号,那说明裘长老尚还安全。”
他话刚落音,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之还有一声沙哑却暴戾的喝声:“姓裘的,你跑不了了。”
听到这话,巴彦卓和巴彦凤仪俱是一惊,也顾不得再去考虑什么,赶忙一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瞬间便消失在破庙之中。
就在身影刚刚离去的时候,偏殿的大门便缓缓的打开,段不破和随福走了出来。若是巴彦兄妹还在此处,一定会大吃一惊,入梦咒起码会让人昏睡三四个时辰,可这两人看起来精神饱满,显然是根本没有受到入梦咒的影响,方才的鼾声什么的,全都是装出来的。
段不破看着前方被火把映衬出的光亮,啧啧嘴,不急不慢的说:“看来又是一场恶斗,不知是谁输谁赢。”
“师父,你故意的。”站在一旁的随福嘟着小嘴,忽然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段不破脸上挂着笑,但却没有半点疑惑的样子。他朝地上的密道看了眼,然后抬脚踩在第二块地砖上,原本陷下去的那四块地砖立刻升了起来,密道也随之关闭。
“又装糊涂。”随福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回到了屋里。
“鬼机灵,晚上没吃东西,现在再不睡,到时候觉着饿了,可就睡不着了。”段不破走回殿内,笑着喊了声,然后伸了个懒腰,一头倒在茅草堆上,一双眼睛哪怕在黑夜之中,依然闪烁着深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