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长老默然不语,大王所说的话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也并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他虽然未曾习得搜魂引,但也知道搜魂引的第一式纳魄,其方法便是要在自身的魂魄中打开一个缺口,再将外界魂魄锤炼至与缺口相符的程度,从而归于自身魂魄中之中。
此法本身就不易修炼,常人的魂魄稍微有损,便会大伤元气,更别提能在那样的状态下修行了。而那些能够窥得门径者,又以个人天资及修为不同,自身魂魄所能打开的缺口越大,锤炼外界魂魄的速度越快,那修炼第一式所需的时间就越短。
这孩子的魂魄若真的如此古怪,这或许就可以解释,为何莫名其妙的就能勘破搜魂引的第一式,又如何能够莫名其妙的破解了卓儿的锁魄术,而百日百鬼大阵中的鬼魄为何侵入他体内,却毫无效果,也皆是被其所吸纳的缘故。
可这个答案却与没有回答几乎没有分别,冥冥众生之中,怎么会有人的魂魄如此诡异,又如此强悍,偏偏只有一魂而能活,而数百的鬼魄竟然无法填补一个人魂魄的空缺,而他竟然能不加淬炼就将其融入自己的魂魄之中。
这孩子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中原修真之道中不乏高人,听说许多门派中具有善能推卦问卜之辈,对于那些资质尤为不凡者,刚一落生便会将其收入门下。这孩子如果真有如此能耐,中原的修真大派怎么会没察觉?
“这是个迷。”
巴彦和托忽然幽幽开口道,他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始终没有离开裘长老,早已经将对方心中所想瞧的通通透透。
“难道大王不想探究?”裘长老有些意外,以他对大王的了解,但凡是有丝毫的疑窦,都是一定要弄个清楚的,怎么今天面对如此蹊跷的事,反倒显得意兴阑珊。
巴彦和托摆摆手,一副不愿多谈的表情,道:“这事暂且不要多想,而今最要紧的是离开鸾京,我说过,我要在三天的时间里让他习得搜魂引的第一式,而三位长老,则要将六魄归元阵传授给卓儿和凤儿,时间紧迫,与其在这里无谓的猜测,倒不如抓紧时间修炼。”
但巴彦卓却不依不饶,倔强回道:“父王,这事如此古怪,您又要将搜魂引传授给他,如果不先弄清楚他的来历,恐怕将来会给南疆酿成大祸。”
这搜魂引之所以是南疆至宝,固然是因为其中记述的巫术威力甚大,但更为重要的,则是因为千百年来流传的关于搜魂引的传说,虽然各个部族中的传说都有所出入,但俱提到搜魂引关乎南疆兴衰,若被歹人习得了,则会带来灭顶之灾。
之前巴彦和托说要传授陆剑意搜魂引第一层,那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否则无法形成六魄归元阵,要被困死在鸾京之中。但如今见陆剑意在这百日百鬼大阵中竟然如此的蹊跷古怪,自然是心生不安,万一有什么好歹,将来必然贻害无穷。
“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担心。”不知为何,巴彦和托竟是面露愠色,冷冷的打发道。
巴彦卓依然不肯死心,坚持说:“父亲是不是知道些这家伙的来历?如果是这样,那为何不告诉我们,这里又没有旁人在,难不成父王信不过我和小妹,还是信不过三位长老?”
“住口。”巴彦和托断喝道,不过他方才布阵耗费太多混元,身子实在吃不消,所以声音有些无力,但那股威严之势却无半点减弱,他稍稍喘匀了气,沉声继续道:“我说过这事我自有主张,不要再说了。”
“可是……”巴彦卓还想再争辩什么。
但从旁伸出的一只手拦住了他,裘长老朝着巴彦卓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了年轻人的莽撞,因为刚才他从大王的目光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敌意,那可绝不是一个父亲会对自己儿子所散发出的危险信号,这个孩子竟然会让大王如此重视,一定有重要的原因。这事不可再追问下去,所以他赶忙朝着巴彦和托微微欠身,道:“大王说的在理,与其探究这些,不如先设法脱身,我等还是赶快去修行六魄归元阵为好。”
说完,裘长老挥挥手,示意众人出去,而他自己却走在最后面。在关上门的刹那,裘长老再次朝着屋内那漆黑一片的阵境看了一眼,依然是什么都看不清,而那个看着守坐在阵旁的巴彦和托,脸上的表情更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冷静与担忧的背后,却还有那么一丝狂热。
“大王,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位斑白的老人脸上尽是担忧,目露担忧之色,他轻声喃语,但终还是微微叹了声,闭紧上房门同其他人一起朝院内走去。
一路上,巴彦卓面无喜色,显然还在为方才的事情而心生不悦,虽然明知道三位长老是要教授自己阵法,但依然是愤愤不平。而其余几人也均是面带愁容,心事重重的样子。
院落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几人活动自如,巴彦卓埋头冲到院落中央,这才开口道:“父王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听不进旁人的劝谏了,昔日裘长老不就劝过父王不要兴兵攻打勤陇,可父王坚持己见,以至于兵败被擒,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他从监牢中救出来,可如今还未脱困,却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如此器重,反而对我们大发雷霆,我可是实在不懂。”
“不可在背后如此议论你父王,他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是一族之首了,你有什么本事来说他。”裘长老低声喝道,虽然巴彦卓之前代父主持族中事务,地位在诸位长老之上,但事实上都是裘长老在背后扶持,他对于巴彦卓犹如伯父一般,自然是能够训斥的。
巴彦卓抿这嘴把头扭到旁侧,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二哥,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要紧。”巴彦凤仪从旁劝道,“地煞宗才是眼前的心头大患,那个崔安现在肯定在城中搜索我们的行踪,时间可不多了。”
裘长老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连凤儿都知道时间紧迫,亏你还是将来的族长,却在这里任性。”他顿了顿,见巴彦卓依然没有反应,又道,“你父王一生纵横,或许有其他的考量,他既然不愿与我们言明,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现在不明白,将来自然会明白的。”
巴彦卓哼了声,转过头来,说:“父王不愿与我说,我不在乎,他向来嫌我年轻容易误事,这我也知道,但却连您也瞒着,什么事都不与我们商量,这样做万一再出什么岔子……”
“好了,都说了不要再说了。”裘长老打断了他的话,也终止了这个话题,“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相信大王,我问你们,方才简长老和欧长老已经将六魄归元阵的阵式给你们说了一遍,你们可曾记下了?”
巴彦卓依然在负气,所以不吭声,巴彦凤仪见状,忙回道:“仓促之间,这么复杂的阵法也实在不容易记得住,要是再演习几遍,应该也能记得大概了。”
裘长老点点头,说:“也难为你们了,六魄归元阵毕竟是十二阵之一,你和卓儿的资质在南疆也是上佳的,若是换了旁人,在三日内恐怕连这阵法的门道都摸不到,你们不可懈怠,要好好的联系。”
“这个自然,可是,裘伯伯,我怕我修为不够,到时候成为了阵法的软肋。”巴彦凤仪担忧的说道。
“这阵成与不成,关键不在你与卓儿,得看那孩子的了。”裘长老说着下意识的回过头,朝着之前出来的房间看了眼,又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你们到时候只需守住自己的阵位,其余的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好。”
巴彦凤仪坚定的回道:“裘伯伯放心,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定会让崔安见识见识我们南疆的厉害。”
“好,好。”裘长老欣慰的点点头,他想了想,才继续说,“虽然大王定下了计策,但终究是得看那孩子能否成功,我们不能孤注一掷,得做两手准备,看看还有没别的什么办法,你们两人同简长老和欧长老好好修习,我出去探查一番,也好知道对方的动向。”
之前没怎么说话的简长老赶忙说:“有欧长老一人在此教他们就可以了,我与你一同去,外面太过危险,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好,也好有个照应。”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路来鸾京见识过地煞宗的厉害,几人合力尚且危险重重,单是裘长老一人根本就不是地煞宗的对手。何况此地是鸾京,更是步步危机。
但裘长老却连连摆手,对简长老道:“不,人多反而显眼,我是去打探情况,人越少越好。何况我说这话你莫怪,我的修为在你之上,要真是遇到什么危险,我若都走不了,你在也不过是多个人被擒。如今大王混元未曾恢复,这里的禁制得有人看着维持,你与欧长老还是在此坐镇的好。”
简长老听了这话,也只好点点头,说:“那裘长老可得当心,不可勉强。”
“放心,我有分寸。”说罢他又劝了巴彦卓几句,然后捏了个指诀,纵身一跃,身形迅速的消失在院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