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本来半闭着眼睛养神,听见了王妃的动静,以为她是为了女儿的婚事发愁,出言劝解着:“柳儿,不用着急,我跟皇上是嫡亲的兄弟,小玉是他嫡亲的侄女,不会亏待我们女儿的,你放心,本王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
却见王妃一愣,含笑摇了摇头,“臣妾倒不是为这个,是王爷的话提醒了我,咱们后面还有皇上啊!”
“嗯——”梁王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你是说把这件事交给皇兄处理,合适吗?我怕皇上斥我办事不尽心!”
“王爷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件事上犯起糊涂来了!咱们先说眼下,暗影出了内奸,我们手上没有合用的人,皇上身边可不见得没有,从那边派一个过来,都踏实,这颗毒瘤必须尽快去掉,否则不知还会有怎样的损失。”梁王妃顿了一顿,见梁王听进去了,这才接着往下说,“再有,臣妾说句僭越的话,暗影是王爷的属下,更是皇上手里的刀,看现在的情势,永州之事五年内定有结果,王爷还是早想想退路为好。”说完,她提壶给梁王的茶杯里添着水,没有再往深里说。
梁王听了她的话,半天没有言语,先是直直地看了她一阵,然后就抬起头对着房顶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幽幽地说:“柳儿的意思我懂,可暗影不是说放手就能放的干净的。”
“当初成立暗影时,厉王之乱刚刚平定,各地藩王蠢蠢欲动,国事更是千头万绪,而皇上身边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所以这些暗卫死士只能由你统领,你们兄弟也算是齐心合力地闯过来了,可现在四海平定,几个有异动的藩王也就剩了永州一个,皇上身边也有了一群自己的心腹大臣,暗影就成了咱们手里的双刃剑,它越出色锋利,将来皇上恐怕越担心,所以借这个机会,让他们伸手进来是最合适的时机。”
“那你猜皇上会怎么做?”
“臣妾猜皇上会高兴的,王爷的能力越强,将来的祸患越大,当初您还曾感叹过,越是天资聪颖的皇子越是不得平安终老,您自己都忘了?”
“这些我都懂,可我跟皇兄是一奶同胞……,唉,是我自己奢望了。”
“天家无情!在皇权之前,没有什么父子兄弟,只有君臣!这还是您当初说的呢!暗影出了内奸,确实是个坏事,可现在没准儿就变成好事了呢!”
“还是柳儿旁观者清,一席话点醒了我这个梦中人啊!那你说咱们怎么干?”
王妃抿着嘴一笑,伸手抚了抚鬓角,“王爷心里都全盘通透了,还拿这个考校臣妾!依我说,王爷明天就给皇上送个密折,把事说清楚了,就说您现在已是心力交瘁、六神无主,求皇上派人来查,将来也好顺势渐渐地把权力移过去,咱们示弱了,王爷不再是英明无比,能力无双了,他们总该放心了吧,凭王爷当初的功劳,又是皇上嫡嫡亲的兄弟,只求善终,应该不难!”
梁王拉过王妃的手说:“柳儿的智慧当得上一朝宰相了,可还是有些太软了,暗影是必须要交回去的,但咱们自己的暗卫不能放,甚至还要加强,柳儿啊,凡事咱们都得往最坏处想,手里必须得留底牌,后事谁也说不好,不为咱们自己,还得想想几个孩子呢!”
“说到这个,我又想起了小玉的婚事,你说咱们做父母的,连儿女的婚事都做不了主!”王妃见梁王越想越窄了,赶紧又岔开了话题。
梁王了然的笑笑,隔着小几抱了她一下,也顺着聊起了三个孩子,“没办法啊,生在皇家,这就是他们的命!”
“您琢磨着皇上会给小玉找个什么人家?”
“这可就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了,我想还是先让皇上解决了暗影的事,看看情形再提,没准儿能好一点儿,小玉的婚事就能看出皇兄的态度。”
“您的意思是……”
“只要皇兄放心了,本王就还是他的亲兄弟,侄女的婚事就一切好说,如若不然,皇上就会平衡、打压,小玉的婚事首当其冲,看来咱们是时候得犯犯小错了!”
王妃会意一笑,打趣道:“是啊,王爷年纪也不小了,快昏聩了!”
第二天晚上,一份宁州的密折就摆在了皇上的书桌上,同折子放在一起的还有两份密报,皇上先看了梁王的折子,眉头微微皱了皱,又拿起一份来自梁王府的密报,看完后脸上却微微带了点儿笑容,合上手里的密信,琢磨了一阵子,随口叫了自己身边的总管太监:“惠全,叫四品侍卫刘靖远来见朕。”
一会儿,一个眉眼间颇有英气的年轻侍卫就站在御书房里,听着皇上的吩咐,“靖远,你的曾祖父也曾是检校大将军,可惜自你祖父早逝,你家也就渐渐有些没落了,你可知当初朕为何挑选你做贴身的侍卫?”
“臣愚钝。”
“其实很简单,那时你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是入选的世家子弟中年纪最小的,可身上一股不服输的狠劲,让朕很欣赏,而且也查了你家的情况,上只有寡母,下无兄弟姊妹,在刘氏一族中颇为式微,也让朕很怜惜,所以就有了今天的你。”
“皇上的提拔栽培,臣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刘靖远一脸感激地跪在皇上面前,大礼参拜。
“很好,你这份忠心也是朕最为看重的,看看这个吧!”皇上让惠全把梁王的折子递给了刘靖远,见他看完了,又顿了片刻,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刘靖远思索了一下,恭敬地回答道:“此事并不复杂,只要捋捋那个出了事的暗卫接触过的人,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梁王爷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完全可信的人可用,所以才上的折子。”
“你说得不错,这件事朕打算交给你去办了。”
“臣定当竭尽全力。”
“好,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启程去宁州,一切听梁王的调遣,尽快将此事查清!”
“遵旨。”刘靖远领了旨意,就退出了御书房,看着他的背影,皇上问惠全:“惠全,梁王这件事办得没以前那么漂亮了。”
惠全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小心地接话说:“人无完人,王爷也过了而立之年,怕是没有年青时的精力和干劲了。”
“你觉得刘靖远怎么样?”皇上话锋一转,又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惠全一愣,“刘侍卫是个年轻有为的,皇上亲自挑选、栽培的,定是忠心不二。”
“嗯,是个好孩子,不知道……”皇上自顾自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