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没有想到,这一病便是三天。
清晨,大病初愈的烟波下床,推开窗扇,深深的呼吸外面杂和着花草清香的空气,脑袋清醒了许多,身上的不适渐渐去了不少。
这几天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脑中光怪陆离,纷繁复扰,所有的东西都缠绕在一起,仿佛一团乱麻,不断地缠,胡乱的绕,将她整个人紧紧的勒住,令她如何挣扎都无计于事……
长叹一声,回手关上窗子,暗道:那种无力感让人恐慌无错,甚至是悲凉,还好有张叔、张婶的照顾,我才能痊愈的如此迅速。而那群道士短期内应该不会来了,听闻泰山连续三天地动,举国震惊,皇帝下诏要那妖道带着众弟子去泰山做法事,妖道无暇分身,近期内我算是安全的。
纤手抚上胸口,这颗心总算能够安定几天了。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人,脸颊凹陷,原来的鹅蛋脸彻底变成的瓜子脸,眼睛更大了,但因却光亮微弱带着愁思,薄唇更薄了,像一片随风飘浮的纸,一撕便碎,脆弱的可怜。
葱削般的指尖,在铜镜上缓缓描摹,这人的眉,眼,鼻,嘴,还有那消瘦的面庞,竟是如此陌生。
轻启薄唇,呆呆的看着镜中人,道:“你是谁?我怎的不太认识你了呢?”
指尖轻描间,她清楚的看到,一行清泪从镜中人的眼角滑落。
“烟儿,吃饭了!”张婶清脆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天张婶问她叫什么名字,她鬼使神差的便说自己姓张名烟儿,她不是故意要对他们隐瞒姓名,而是,她想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做新的自己,这个名字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的终结,更是未来一切的开端。
“怎么了,怎的哭了?”张婶见久无回音,便掀帘来看,走到近前,竟见烟波在哭,惊诧问道。
烟波双肩一颤,忙抬袖拭了泪水,转身换上笑脸,道:“哪有,是您眼花了!”
“这病刚刚好,应该保持好心情,今天和我到外面逛逛!”
烟波一听,眉头微皱,轻声道:“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瞧瞧你瘦的,估计那群臭道士都不认得你了,再说那个姓李的妖道现今还是自顾不暇!”
张婶说话直快响亮,听者舒畅。
烟波重重的点了个头。
吃完早饭,烟波就陪着张婶到村中散步。小路上皆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鹅卵石,踩在上面很舒畅,张婶说这些都是来自珍珠湖的,人们在闲暇时间经常到那里去捡拾,然后铺在自家院门前,渐渐的,村中的小路都铺上了鹅卵石。
烟波扶着张婶的手臂,两人踩着鹅卵石,呼吸着清晨微甜的空气,伴着徐风,听着鸡鸣狗叫夹杂着几声悦耳的莺啼,沿着小路缓缓前行。
烟波的心也渐渐舒畅开了,嘴边挂着笑意,时不时和张婶说些有趣的事……
“怎么啦?”见张婶一脸不悦的盯着前方,烟波诧异问道。
抬头,顺着张婶的目光看去,前方一座小桥边上坐着一个女人,她身穿粉红小袄,头戴两枝大红月季,大眼红唇,媚眼斜飞,脸上施了一层厚厚的粉,看不出年纪,却完全可以看出那一股骚媚之气。
“我们回去!”张婶的声音冷冷的,烟波赶忙收回目光。
两人转身往回走,张婶的步子快且重,踩在鹅卵石上发出“咚咚”的响声,烟波的心也跟着颤了两颤。
走着走着,张婶脚下的步子突然缓了下来,
张婶长长呼了一口气,面色阴沉,怒气滚滚的同烟波抱怨道:“适才我们碰见的那个人是我们村里的李寡妇,那女人着实可恨,我们看她没丈夫,又没孩子,挺可怜的,便时不时的帮帮她。可谁知,她竟然把那当做理所当然,经常叫你张叔去帮忙,而且一留就是大半天。我就气呀,有一天我实在无法忍受,就到她家去理论了,谁知道她竟不嫌害臊,直接跟我说要做我家老头的女人。还自命不凡的说,她看中的男人,谁也跑不掉,还说,这村里的男人没几个不被她迷倒的。最后,竟然嚣张至极的道我早已人老珠黄,早该被人嫌弃,让我识趣的让她进门!我当时就气呀,气得炸肺,恨不得把她撕成肉片,不过,我忍下了!”
说到这里,张婶挑着眉,道:“知道我为什么忍吗?”
烟波充愣,轻轻摇头。
“那是因为,我在去她家之前叫上了村中有声望的,有德行的人,当然,还有几个厉害的婆子!李寡妇看到那些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脸都绿了。被那些人修理一番后,她再也不敢勾搭我家老头了!”
话毕,张婶脸上乌云速退,顿时笑容灿烂,得意道:“如何,你张婶可是计谋了得?”
烟波不由的也笑了,脆声道:“姜还是老的辣!”
闻言,张婶脸上灿烂光芒更盛。
怎知,烟波又补了一句:“醋还是陈的酸!”
张婶脸上笑容卡了卡,随后,故意板着脸道:“小丫头,竟然打趣你张婶!”
如此,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往家中行去。
可入门时,两人皆愣住了!
约二十人的队伍整齐的列于院中,每个人都是精壮高大,面容严峻,身上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凛凛寒光,气势慑人,让人不敢直视。
两人皆是心中一凛。
张婶脚下飞快,直往屋子内跑去。而烟波脚下顿了顿,也提步跟在身后。
进得屋内,张婶飞快扑向张叔,一头冷汗,急切叫嚷道:“张老头子你怎样?”将张老头转了个圈,发现他无碍,心下方定,又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过后再跟你说!”
这时,里屋门帘被掀开,两个身穿盔甲的人将那个受伤的年轻男子抬了出来。
此时看去,他的脸色有些许好转,却还是透明的白,在烟波的记忆里,还从没见过如此白皙的人,白的让人心碎,心疼。他的眉头还是蹙着,泛白的唇紧抿,目光深邃凝在张氏夫妇身上。
只见他眉头皱的更深,略微颔首算是给张氏夫妇见礼,之后便被那两个人抬了出去,转眼,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消失在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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