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这称呼熟悉又陌生,烟波一时间愣住了。
这两个字如一股暖流,瞬间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无边的温暖包裹着她,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宁静。虽然隐约知道张氏夫妇突然认她为义女应是有其缘由,但她也能够感受到张氏夫妇是真心喜爱对她的,不敢相信,在这陌生的明朝,她终于不用再苦苦挣扎漂泊了,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愣愣的看着张婶,烟波眼中的泪水再次溢出,沿着细白的面颊唰唰落下。
张氏夫妇自是知道这孩子心中苦楚,见此,眼睛也湿润了,张婶再次拿起手帕,轻柔的帮烟波拭去泪水,声音哽咽道:“孩子,以后有我们在,你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你有家了!”
闻声,烟波再也抑制不住,猛的扑到张婶怀里,紧紧抱着她,大声痛哭起来,边哭边用力的点头,是呀,我有家了,有家了,有家了……
……
原来,张叔就叫张峦,张婶姓金,都是北直隶,兴济人。张叔原是就读于国子监的太学生,后因家中变故没能参加科举。举家迁于此地,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十年。这期间育有两子,分别叫张鹤龄张延龄,如今是十六岁和十四岁,在京城读书,一月归家一次。
开始烟波还疑惑,这两位怎么就隐居起来了呢。后来才知道,原来张婶说的变故,是因为家中长辈见她多年未曾孕育子嗣,欲要给张叔纳妾,张婶性子刚烈,坚决不从,被逼无奈,欲与张叔和离。张叔闻讯赶回,在家中长辈的逼迫下无奈带着娇妻离开家乡,来到这里。也许是两人的真情感动了上苍,十几年后张婶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可此时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虽是苦一些,累一些,却也悠然宁静,自在逍遥。
……
夜,无风,无月,稀稀疏疏几颗星子晶莹闪耀,随意洒落于天幕,而天幕下方是一片漆黑。
张家高墙内,三个人站在屋檐下的暗影中,齐齐看着前方二十步远的那个红纸灯笼,灯中火光微弱,看不清烛焰,灯的周围一片晕红,模糊朦胧。
“飞石异术,盖我家族先祖因缘际会所学,家族遗训,不可轻易显露,不可传外姓之人,不可以此参军为官。”话至此,张峦转头看向烟波,那双鹤眼在黑暗中依旧锐利明亮,道:“你须谨记!”
烟波慎重的点头。
及到后来,烟波才听金氏说,关于这飞石还有一段故事。原来张家祖先乃北宋朝末年一位大英雄,他少年时,一天夜里伏几假寐,猛听的一阵风过,便觉异香扑鼻,恍惚间抬头,见一仙人衣袂翩飞,腾云驾雾而来。那仙人言己乃是他天宫友人,闻他下凡历劫,特来教授他武功异术,助他成就大业。于是,那仙人便教授了他的飞石打击之法。此异术惊世骇俗,先祖曾以飞石击退十五员敌军大将。
那仙人再入梦时,将他带到一少女面前,让他教习那少女飞石打击之法。那少女脸推三月桃花,眉扫初春柳叶,着实美极,先祖亦是长身玉立,容貌俊美,两人初初相见便互生情愫。仙人见两人如此,轻笑一声,言他们是“宿世姻缘”,初闻这四字,先祖羞赧无地,忙转身。却把桌上茶杯拨动,铿然有声。猛然惊觉,寒月残灯,依然在目,似梦非梦。
后来先祖随军征战,一日两军相对,旗鼓相望,两边列成阵势。敌军阵里,门旗开处,当先一骑银马上坐着个少年美貌的女将。那女将金钗插凤,掩映乌云;铠甲披银,光欺瑞雪。踏宝镫鞋翘尖红,提画戟手舒嫩玉。柳腰端跨,叠胜带紫色飘摇;玉体轻盈,挑绣袍红霞笼罩。
先祖眼光精锐,一眼便认出那女将便是梦中少女,也未出战迎敌,只在战后,暗地里潜入少女府中,亮明身份。得知少女乃是假意效忠其主,为的只是忍辱负重,报杀母之仇。
后来,先祖与那少女联手,手刃仇人。大仇得报,两人终得喜结连理。此后,两人并肩作战,破敌无数,可好景不长,一次征战中,先祖被朝廷奸人所害,命丧他乡。夫人哀恸昏绝,生下遗腹子后,苦守孤儿,将其抚养成人。那孩子长大后,传承父风,精忠报国,大败敌军,杀得他们望风而逃。但却因朝中奸臣诬陷,不得已辞官归家,最后郁郁而终。
张家人对朝廷失望至极,由此,才会有那样的遗训留传下来。
……
“我们首要学的是掌握一个巧字,那灯笼口只有碗底大小,若要将那灯笼中的蜡烛打灭,你需谨记口诀,默运丹田之气,心平,眼准,手快,运力均匀,于瞬间将石子掷出。”张峦将一个约一寸宽窄的鹅卵石放到烟波手中,默了片刻,突然道:“掷!”
闻声,烟波不由自主的双肩一颤,慌忙间石子掷出,可惜由于太紧张,用力过猛,将石子掷到了三十步开外。
“不需用蛮力,口诀中奥妙无限,你要细细参透。”
“是!”
“接着来,闭目,默念口诀,气运丹田,心平气和,感受目标所在,再睁眼时,迅速掷出!”
……
这一夜在张峦的悉心引导下,烟波学的很快,也很有效果,到三更时分,能够将三十步之外灯笼中的蜡烛打灭。为此,到五更归房时,烟波早已是浑身酸痛,尤其是右半边身子,右胳膊麻木僵硬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回到房间,烟波直挺挺倒在床上,就再也起不来了。无力的闭上眼睛,用左手缓慢的揉捏着右胳膊,以减轻酸痛。又摸了摸右手,感觉好似一层硬皮覆在手肚上,在上面用手指甲划一下,无甚知觉,暗道:真有效果,一夜功夫就长了这么厚的茧子。
手缓缓抚着那硬硬的茧子,脑中却又浮现那口诀,嘴中默念,慢慢的,宋烟波伴着疲惫进入了梦乡。
……
张家院子里,粉红色的桃花娇嫩美艳,一簇簇,一串串,密密匝匝挤满了整个枝丫,和风轻轻,桃花阵阵微漾,一股股馨香直透心扉,然而站树下的那个一身淡蓝裙衫,肌肤白洁如雪的俏丽姑娘却没有心情去欣赏它们,只见她手中提个小布袋,伸手从袋里取出一颗小石子,捏在手里,提到眼前,左眼微眯,轻启丹唇,“中!”,转眼,那石子便嵌在了墙外边那棵大杨树枝干上那个褐色裂口中。
姑娘嘴角轻扬,星子般的眸子熠熠生光,那是得意至极的光芒。
见到成果还算满意,拎着布袋,轻飘飘转身,可刚一转身,身子就是一颤,她听见,那颗石子又咚的一声掉下来了!顿时脸就垮了,暗道:完了又失败了!听干爹说,功力深厚的人,若是用石子击树干,细看就会发现,石子决不是嵌在那里那么简单,而是陷进去了,整个陷入枝干里!如今看来,那只是传说了,像我这样顶多也是打中而已。
长长叹了一口气,将小布袋别在腰间,迈着步子向门外走去,今天干娘到山上去采野菜了,我也去看看。拍了拍腰间小布袋,挺直腰背,仰起头,笑容满面的往门外走去。
可刚走到门外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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