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家娘子真惨,要去那么多层可怕的地狱,还要受刑二百年,啧啧”春华蹙着眉,眼神瞟了瞟身旁面色发白的夏日,又道:“不过,那也是她自找的,无缘无故诋毁人家,自私自利,傲慢眼高,眼里心里尽是自家”。
“自家孩子的显达之命就这样生生断掉了,唉……”秋实摇着头,惋惜叹道。
“秋实不必惋惜,司命仙君如此行事是有他的道理的”。
“司命仙君?”秋实瞪大眼睛看向烟波。
“是呀,还记不记的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老乞丐便是那司命仙君的十万化身之一。他老人家时常运用化身,游走于人间。李家的两个孩子本应一世庸碌,但他们的良善改变了自家运命。两个孩子扶起仙君的那一刻,仙君便运法开启了他们的灵窍,自此,两个孩子便再不平凡了。”玉手在大理石桌面上轻点,烟波似是无意的眼光扫向对面,又幽幽道:“所以,我们这些凡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要本着一颗良善仁义之心,因,我们不知道,身边出现的哪个人,哪根草,哪一朵花就是那司命仙君,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静默,静默……
这时太阳泛着橘红已划至天际,凉亭边,翠草点缀的假山石后,一人身形修长,棱角分明的唇边漾着一丝笑意,璀璨明眸含着些许惊异、些许赞赏、些许深思,轻风吹过,粗布衣摆荡落迭起,仿若那深山幽谷,弥静悠远,淡然矗立。
“冬雪留下,你们且退下吧”眸光瞟了瞟静默中的四人,薄唇轻启,道。
“是”三人齐齐起身,行了礼,转身走出亭子,迈向直通园外的石板路。而那夏日竟是小心谨慎,举止合理无半分平日傲慢之态。
“姨娘”冬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眸中带着泪光,声音有些颤抖,。
“姨娘,对不起,都是冬雪的错,让奸人有机可乘,伤害到姨娘,冬雪该死,冬雪该死”
泪珠扑闪而下,拿袖子抹掉,冬雪便开始咚咚的磕头。
烟波见状,连忙起身去扶冬雪,怎知这丫头为人实诚,磕头也是万分实诚,甚是用力,将烟波带得一个趔趄。
“姨娘!”
“没事,莫再磕了,我未曾怪你,起吧”
“姨娘,不,是奴婢疏忽,才……”
“冬雪这不怪你,要怪也怪你家大……”忙收住即将脱口的话,调转话锋,语气柔和的道:“其实,冬雪啊,想必,大人早就告诉你们了,我是因了这次劫难,受到惊吓才能说话的,试问,若是没有经过这一次劫难,你家姨娘我怎么可能哑疾得愈呢?”
冬雪颤颤抽咽,睁着泪眼,眼泪却不再那么汹涌了。
烟波见小妮子渐渐平静下来,心情舒缓了,遂,微笑着道:“来陪我走走”。
绿树摇曳,落英缤纷。
石板路上,轻风吹过,掀起片片粉红花瓣。
带着一路清香,烟波二人向主院行去。
“他们在做什么?”
刚一进院子,烟波便见前方直通上房正门的石板路面目全非,石板被挖开,露出地下黑黄的泥土,石板磨损严重,呈现出柔和的曲线,它们大都是土黄色,或者透出点红色,一块一块,像固体的阳光,带着一点温暖,一点黯淡,有的断裂两节,有的缺了个角,毫无规则的堆放在路的两边,五六个手执镢镐的仆役,正低头卖力的刨着石板,汗水顺着脸颊渗入粗布衫,后背湿了大片。
“这是在修路?”
“是……是呀”冬雪低声回道。
烟波看着前方破旧的石板,幽幽道:“若是铺上鹅卵石就好了,那种石头有按摩功效,若是阳光充足,将石头晒热,走起来更舒服呢”。
“是……是呀”
烟波回头,见冬雪秀眉紧蹙,眼神游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冬雪?怎么了,不要再想那件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我,我……”
“好了,去把你给我做的吃食端来”
“唉,唉,好,那,奴婢这就去”听闻烟波指明要她做的吃食,顿时,一阵欢喜,瞬间将心中的那点担忧抛在了脑后。
……
夜已阑珊。
盯着桌案上跳跃着的烛焰,听着胸膛内突突的心跳,烟波不由的将手置于胸口,狠狠警告,别跳,别跳,别再跳啦——。
可心这东西虽是她自己的,事实上却忒不听她的话,仍是固执的跳啊跳,跳啊跳,急促的跳跳跳。
心烦的摇了摇头,打开窗子,仰头望向挂于中天的月亮,月光铺洒而下,给宽敞的院子镀上一层银霜。
仆役们早已散去,通向正房的那条石板路,此时看去,似是一条幽暗深渊,静静横亘在那里,将铺满银霜的院子割成两面,与夜空中那璀璨闪烁着的银河遥相对望。
“亘古通今,明鲜晦多”溶溶月色下,倚窗而立,烟波脑中突然闪现这样一句话,浓重的忧愁瞬时袭上心间。她知道,从古至今,对于女子来说,男女之间的情事皆是如此,得圆满者寥寥。男子娶妻之后纳妾,纳妾之后再纳更多的妾。佳偶天成、才子佳人的故事,也从来都只是故事而已。
而,自己呢……
风儿淡淡,吹过脸颊,缕缕发丝飘扬而起,丝丝寸寸,绵绵柔柔骚着烟波如玉的肌肤,带来阵阵****,点点烦躁,绵延至心间。
……
“春华,大人昨日可曾回府?”
“这个,奴婢不知”春华低着头,温声道。
“嗯?”
“奴婢真的不知,奴婢只知,大人未曾回过正房”
看春华低头不再言语,回过头,烟波暗忖:未曾回过正房,亦未曾来这里,那他去哪里了?
烟波放下手的碗,右手执箸,盯着桌面上那道冒着热气儿的鸡丝茄子,久久久久,未再动作。
“姨娘?”
“姨娘,菜要凉了”。
秋实见烟波久不落箸,眼看菜都凉了,连忙提醒。
回过神的烟波举起执箸的手,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蠢材,最近怎么一直想着那男色,这可不是好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