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仓掩护着裴元绍,且战且走,自带的上千弟兄死的死,降的降。
正巧泰山四寇率贼众路经于此,见郭大贤有难,便拔刀相助,领着手下人冲入乱军之中,先登营后方一时被扰乱。周仓等以死尸遮挡箭雨借机逃走。
奔逃了许久,二人见后面已无人追赶,便筋疲力尽的瘫倒在面前的一片小池塘边,不一会儿,又有十余自家弟兄狼狈不堪的跑了过来。
“袁绍没追上来么?”
周仓撩起水往自己脸上猛扬起来。
“没有,不过大哥,泰山四寇全军皆被袁绍军捕获,郭大贤重伤不知去向。”
“四寇真豪杰也,不像我等贪生怕死……”
裴元绍一边用池水洗着箭伤一边喃喃:“自张角等人鼓动我等起义以来,连战连捷,拔郡攻县,无往不利,越往后感觉官军越难啃,厉害角色越来越多。大哥,我还从未见过有能把郭大贤逼得如此狼狈之人,以前那黑山鬼罗刹,当地人光听到名字就吓得晚上不敢出户。照这样打下去,我看张角他们也未必能撑多久。”
“主力军队交战,不是我等能估计得到的,况且目前我们还是具有足够兵力与声势力压朝廷。”
洗完脸的周仓,坐在大石头上一声不吭,水珠在他浓密乱蓬的虬髯上打着转,浑身汗水湿透的他在夕阳最后一番普照中冒着淡淡的雾气,晶莹剔透,刚刚的惊魂未定已逐渐转为平缓规律的喘息。
不巧的是,张郃到来了。
“关西大汉周元福,在下高览,字敬志,今奉朝廷之命特来拘捕,希望尔等多多配合,不生血光之灾。”
裴元绍等人用打着颤的双腿,勉强支撑着站起来,手中的刀一上一下的直晃,那种没了信念好似敷衍的抵抗架势,更像是委婉地屈降。
周仓注视着这个像一坨黑铁一样钉在马上的壮汉,又看了看他后面那位,正与严政口中描述的那员令人心生畏惧的帅才无二,手中的刀突觉握起来吃力。
到底是过度疲惫,还是本身就料无胜算?
周仓喘息着,依旧坐在石头上没站起来,这争分夺秒的休息是在蓄着最后的力量,反正是九死一生,不如将这七尺之身彻底的燃烧。
踢嗒踢嗒,哗啦哗啦哗啦……
从池塘对面来了一群人马,马蹄踏在浅滩处之声响于山谷,很是清澈。
准备逼近逃兵的张郃队伍停住观望。
赫然是一队女兵。
打头的女主将螓首蛾眉,胭脂水粉之类毫不吝啬的施与面颊。若没有英气的眼神,身上的盔甲与手中的兵器,的确看不出是来好勇斗狠的。
“周大哥,带着你的部下先走,这些人由小女子来抵挡。”
这突如其来的女人让周仓怔了足足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开口说话。
“多谢女侠相救,敢问高姓大名,日后报答。”
女人没理周仓,直接走马而上,横在高览面前——他看出高览怕周仓跑了,想趁大家在接收新状况的时候进行偷袭。
高览见此,手中一缩,缰绳拉住,马似动未动的踏了两下地。
“将军在上,小女子北宫凝有礼了。”
张郃不禁一惊,河北之地居然会有凉州的叛军,而且还是叛将首领的女儿。
“官军追讨贼寇,尔等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若再妨碍我,即便女流之辈我也照杀不误。”
搞不清来者身份的高览,说的是肺腑之言。
“周仓虽是绿林山贼,但却是侠义之士,依附黄巾军,也是因朝廷欺压而被逼无奈,实属可怜,将军这次可否放他们一条生路……”
高览突然飞马向前冲杀。
“哼,没想到汉人之中,也有这么多比我们羌族更野蛮不知礼数的。”
原来周仓要跑。
天边,只剩红彤彤的火烧云,太阳已经看不到。
泰山四寇被五花大绑,跪成一排,脸上有火烧云的映衬,也有血迹的铺盖,红的很诡异。
“你们的老大臧霸怎么没来?”
四人中只有孙观抬起了头。
“我们老大昨日刚前往青州劫囚车救父,若今日在此,还不一定谁被绑在这里……”
袁谭一记耳光糊在孙观脸上。
“把他们放了吧。”
袁绍淡淡的说了一句,独自走上了一座小山坡,望着尘土飞扬的远处,大风似乎将百里外的另一场厮杀的声音刮过来。
“冀州,是个好地方,人才辈出,留给小小韩馥,可惜呀……”
“在下参见中军校尉大人。”
后面走上来一员盔甲整齐,眼窝深陷,形销骨立的将领,斜跨着宝雕弓。
“鞠义啊,相信不出数月,我便有机会亲自调拨羽林军,接管此处,到时我们一起共事,徐图报国……”
“希望主公所说的那一天,早日来到。”
袁绍斜眼望了一下鞠义,总觉得这句话里面带着一丝的酸味儿,可自己又不便多言,感觉若真有一天不再作池中之物,抢占冀州时,非此人无以成势。但这鞠义肯定不会同颜良文丑一样,在自己刚到河北时即死心塌地来投奔。
一切思绪,在进京之前,都无从构想,仅仅是脑中的白驹过隙。
“你可知刚刚有一彪人马往南冲去,领头的将军头上插着一束红羽毛……”
“此姓张名郃,字儁乂,河间鄚人,是我帐下的后备军副将,刚刚被我提升为军司马。”
“哦?你观此人如何?”
“此人机敏而勇猛,内有韬略,在剿杀黄巾贼时,非常善于以巧敌众。前些时日,就借助地形条件成功与张宝的大军相持,若不是他的缘故,主公您的新军,现在没这么快西进到此。”
“嗯,若如你所言,那的确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虽然赶不上拼死效忠于我的颜良文丑,但也值得重用。”
鞠义眼皮下垂,纹丝没动。
山谷,池塘,树林,杀声四起。
高览轻视了这员女将。
北宫凝手持蛇戟,看似柔弱细条条的双臂,却把此重兵刃舞得上下翻飞,逼住高览,使其无法脱身去追周仓。十个回合过去,高览打得更加急躁。
优美的身形,快速凶狠的招式。
战场未经此景,士兵们看得汗颜,呆滞。
张郃终于按捺不住,挺枪策马杀出,迎面却飞来一个大大的流星锤,恶风阵阵,张郃急忙头向左甩躲过,同时看清锤路——从北宫凝队伍冲出的一个长得比壮汉还壮汉的女人,面如黑锅底,如斗大之头颅上,杂草丛生的着小辫子,耳鬓还插着花,黑灰的铁甲极不合身。
脏而丑,大而凶。
张郃一皱眉的同时,她的流星锤已经归手,这狗熊一样的女将,拔马迎了上来。又黑又肥,满是厚茧臃肿的大手握着铁链再次将流星锤一圈一圈抡起来,这种大号的流星锤,盘旋于头顶,嗡嗡的甚是吓人。
张郃断然不敢硬接,拨转马头,左躲右闪,挺枪找间隙猛刺,可这女浑人却粗猛中不失灵巧,三刺不中,第四次,枪头被锤链缠住,二人开始较力,双方士兵也混战在了一起。
巾帼不让须眉,周仓成功得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