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仓、马相和裴元绍,点了一千黄巾兵,乔装改扮,一路向南进发,哪知刚出了张宝的风沙屏障,就被官军所堵。
“我乃袁绍部将韩猛,前面的是何方人马,速速停下!”
更晦气的是对方作为新军主力先锋,人数是他们的数倍。
“怎么办大哥,是杀过去还是混过去?”
裴元绍低声耳语周仓。
周仓摆手让裴元绍退后,单人独骑上前。
“官兵大哥,我等是自组义勇军,受黄巾贼压迫,正向南周转。”
“义勇军?人数不少啊……”
韩猛盯了周仓半天,依然满脸狐疑。
正这时,韩猛后方突然乱开,喊杀震天,原来是一只黄巾军从后方的半山坡突袭而来——张角的主力被卢植冲散后,也改换了一队队的伏兵游击。
为首一员大将甚是吓人:身着破旧便衣,黑黪黪的皮肤看不到一丝毛发,双臂青筋暴起,脸上一道厚重的黄色斜疤在呼吸着於浊的血气,一手擎着大旗,一手拿着鬼头刀正兴奋的砍杀,满足着自己的嗜血情怀,整齐排列的官军被这怪汉砍得散乱,却无人敢上前迎敌,后队想跑被前队挡着,彼此踩踏。
马相催马到周仓面前低声说:“大哥,是罗刹鬼郭大贤!”
“嗯,让后军慢慢前移,等我号令……”
韩猛调转马头,横刀大喊:“不要慌!前队变后队向后让,贼兵没多少人,顶住他们!”
“将军小心!”
一个侍从不经意间回了一下头。
韩猛也已感觉到脑后一阵阴风,于是使劲向左躲闪。
刀砍到了右肩。
“弟兄们!宰了这帮狗官!”
马相抡起大刀,引吭先行,恶狠狠的扑向韩猛。韩猛右肩挨刀,鲜血直流,被周仓逼得节节败退。
官军腹背受敌,阵脚全乱。
“马相,休要久战,速速冲将过去!”
农民义军,大部分仇从中来,不可断绝。
两元副将竭力拖住快要坠马的韩猛:“将军,往东撤——”
言未毕,其中一人已被郭大贤用旗杆从马上挑了起来,甩到空中。这铁旗杆前后开刃,中间还有楞刺,扎进去再扯出来就是连血带肉的喷溅,碎肉与血渍染满黄旗,此等怪异打造足见这罗刹鬼对黄巾的变态崇尚。
另一个副将见此,吓得撒开韩猛,调转马头就跑,却被郭大贤的两个贴身手下——黄龙和白雀围住,此二人是黑山罗刹鬼郭大贤坐寨时邻山寨主,早有意归顺其麾下。听闻他要投奔黄巾军,便烧了山寨来降,表示誓死追随,于是三人结拜,兵合一处,从起事开始便作为张角的先锋军,掠郡拔县无数,深得重用。
二人怪笑着,同时出刀。
副将的左腿和右臂伴着鲜血飞在了半空。
“这两人刀刀不致人死地,只砍人手脚,是要享受折磨对方的快感吗?”
不远处的山头,高览横刀笑言道。
张郃拈弓搭箭,瞄准正欲致主将韩猛于死地的马相。
可弓刚拉满,不知哪来的一箭,已中马相头颅,这箭直接从其左眼锥入,后脑穿出,如流星般,拖着血浆继续向前,最后扎在了裴元绍的左臂上。
马相摇晃了两下被钻开一个血洞的脑袋,一语不吭的从马上滑下来,闷声砸在地上,尸体被互相搏杀的士兵踩过,淹没在混战中。
张郃惊讶的收了弓箭,周仓奋力抡刀连砍四人,赶到裴元绍身旁将其护住。三人同时向来箭方向望去。
在张郃高览左面的土坡上,赫然出现两员好似铁塔一般的战将:二人都骑着黝黑黝黑的高头战马,盔甲也好似陈年古尸一般黯淡,再加上两个人身形高大,即便盘坐在马上也明显的高人一头,乍人一背。上垂首的方脸阔口,胡须眉毛浓密,双眼虽无表情,但明显透出暴躁与凶狠。下垂首的就是刚刚射死马相的那个人,此人相对文质一些,面色昏黄,细细的眼睛虽透不出凶恶,却有着阎罗般的冷漠。
高览看了看张郃。
“好箭法……这两人什么来路?”
周仓面露惊惧:“裴元绍,告诉郭大贤快跑,我们遇上强敌了!来的是河北二名将!”
颜良文丑。
这时,颜良文丑的身后,一匹雪白尊贵的高头大马蹄嗒蹄嗒缓缓上前,立于二人正中。马上端坐一位满身金盔金甲,身披紫罗袍的主帅,此人洁白的皮肤透着红润,精心修剪的胡须泛着光泽,目若朗星,端正大方,王公贵族的气质中有着一丝稳重英气。
一股子想做主角的轻蔑。
在他出现的同时,厮杀的乱军也被漫山遍野的新军团团围住,使得在场所有人都无所遁形。
一杆华丽的大旗引着数杆小旗被擎起,旗上全书一个“袁”字。
主军驾到,刚刚溃乱的官军也重新来了士气,反击力擢升,仅仅不到两千的黄巾军偷袭夹击对手不成,立即疲软没了后劲,只像被火燎的青蛙一样,恨不得屁滚尿流的跳出重围逃走。
周仓暗暗叫苦——还没走出多远,这一千随从就要这样交待在这儿了。
罗刹鬼的队伍丝毫没乱,都像亡灵一样毫无惧色,继续专心杀戮,无视于周遭环境,且比亡灵多了好几分的嗜血。黄龙,白雀两个无脑的贪婪者变得更加兴奋,好像得到意外收获般要吞掉这新来的大军。
郭大贤掐着一个士兵,高高举起,表情就像一个要进食的怪物,就差一口将其吞进肚子。他突然转头恶狠狠的向袁绍那边望去:袁绍并没有下令主军进攻,而是俯视君临般地观望着,他觉得自己带来的阵势配合下面韩猛的军队就已经足以把这少数贼人正法,没必要再让新军沾染泥土血腥,而被砍成重伤的韩猛他眼里好像也成了一件没多大救援价值的废物,因此,大军虽然把战场围的死死的,却没人轻举妄动。
郭大贤狡黠地一笑,随即用铁旗杆将一员骑兵从马上挑飞,自己跳上他的马,开始瞄准袁绍飞奔过去,嘴里放出了怪笑——普通的士兵见到此等凶神恶煞的变态在张牙舞爪,都本能的让开了路。黄龙、白雀闻这怪笑,就好像听到召唤一样,飞马追随而来,三人汇成一排同时冲向袁绍。
没有威风凛凛之势,却有饿狼捕食之凶残丑态。
三人逼近袁绍马前,阵脚中副将们的胯下良驹都被郭大贤的兽性惊得前腿离了地。
“稳住阵脚!”
举旗官大喊道,粗壮的大手将被风拔起的旗杆再次杵于地上。
由于方向是从侧面,离的最近的是颜良,刚刚射死马相的文丑这次纹丝没动,仅仅是斜眼望了过去,留下八分注意力保护袁绍防备其他方向的敌军。
颜良早已豹眼圆睁盯住了郭大贤,觉得时机差不多时,突然拨转马头,游戏一般的把钢刀抛在半空中,再举右手猛地攥住刀柄后端,瞬间把大刀拽低并向前拦腰横挥,这大范围的横扫千军,迫使郭大贤三人连忙猛拉缰绳急停,三人虽然并排冲过来,但郭大贤还是相对靠前,颜良早已双腿加力让马儿前倾,拉近刚刚不足以砍到他们的距离。右手把刀抡到身后时将刀并交左手,左手将刀从另一侧兜回,而郭大贤的马前腿也刚刚着地,喉咙正好与颜良的刀高度持平。
残阳映血,奔流溅射。
马的脖子被砍开大半,嘶鸣了一声向前趴去,但野兽一般敏捷的郭大贤立即以铁旗杆杵地为轴,左手死抓旗杆,让整个身子横着甩出,双脚直像颜良面门踹过去,颜良吐气发力,竖起刀柄抵挡,稳稳的将双脚膛回,郭大贤刚落地,黄龙和白雀便从两侧举刀向颜良猛砍,依旧是一人扫腿,一人砍臂,但这将是二人最后一次配合——马术精湛的颜良在三马刚一错蹬的一刹那,左手拉住缰绳,片腿侧坐,要砍腿的黄龙一刀扫空,另一侧白雀举刀要砍颜良胳膊,正好大半个身子给让了出来,颜良顺势撩刀,从肋扇到右肩,将白雀斜着劈成两半。
未带哀嚎,魂归那世。
黄龙见死了兄弟,红了眼,拨转马头大叫着再向颜良杀来,颜良并没回头,依然背对黄龙,眼睛盯着刚重新调整好态势准备夹击的郭大贤。突然身体左仰再游向正后面,人随刀走刀随人转,拦腰劈断黄龙。
同样也没有哀叫。
黑山军两大先锋顷刻即死。此时的郭大贤,似乎已经少了很多方才的张狂与兴奋。
他岂料,自己这些人的武艺,只是乱世的抛砖引玉罢了。
但罗刹鬼毕竟是罗刹鬼,只有人怕鬼,没有鬼怕人,凭着牲口般的气力,混浊的兽性,一手铁旗杆,一手鬼头刀,独战颜良八十余合不落下风。
诸将皆惊。
常山张飞燕,安平郭大贤。
此为响应黄巾起义的黑山军中最出名的两大贼帅,张燕以迅猛敏捷著称,顾得名“飞燕”;郭大贤以残暴嗜血著称,顾得名“罗刹鬼”。且麾下贼众不同于张角张宝的信徒——被逼无奈的农民劳苦白丁。而是跋扈且恃勇斗狠的飞贼,贼众里异人倍出,官兵时常惧怕。如今虽遭围困,却依然奋勇当先,左冲右突,而周仓的手下,则大批大批的放弃了抵抗。
袁绍见下面的军队迟迟不能结束这场定局,便想挥军冲杀。
令旗刚要举,黄巾军头顶忽然下起了雨。
是箭雨。
没有任何一滴错淋在袁绍军士卒的身上。
高高的土坡,只站了数百人而已,虽身着黑色重甲,却能够迅捷的交替开弓,重弩齐发而不间断。随着队伍逐渐从高坡移到地面,箭雨遂改成了箭浪,被浪淘过的黄巾兵成了刺猬,弩手的精湛技艺让袁绍的士兵看得出了神,一时间停止了动作,这使得弩手们更容易锁定目标。
奋勇敌住颜良的郭大贤刹那间就身中数箭,无法再战,几名贴身喽啰拼死挡在自己老大的身前,捐了躯。
“许攸啊,我活了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有如此彪悍的弓弩手。”
“主公,这大概就是西凉金城悍将鞠义麾下之宗兵——先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