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潘和妹夫,子信和婆婆办理了出院手续,暂时离开了605,回家了。
坐了快一天的车,杨杰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到家了。
雨水将叶面洗刷得闪闪发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香,还有一股轻微腐烂东西的味道。
刘威把杨杰安排在床上,让她躺下,自己去归置东西,准备饭去了。
有一种念头始终在杨杰的头脑里徘徊:癌症——瞬间让生活不复从前!癌症,你找上了我,可是我对你却一无所知。不能总流泪,因为于事无补,不能坐以待毙,死也要死得明白。杨杰打开了电脑。
公园的空气像经过海选一样充盈着巧克力的芳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满是梦幻。两个婴儿的脸庞在阳光下变得透明,细小的小血管看得愈加真切。胳膊像个小肥肠,身体像两个小球球,安静地躺在床上是那么的美妙,十个小手指小得让人害怕,是不是一碰就会化了呢?一双可爱的女儿让内心满满的都是甜蜜。
张教授任由让这些回忆在脑子里转啊转,絮絮叨叨说着话:那个王教授抢了我的位置又怎样?副校长,多少年来一直是自己内心的痛。这种一出现就被他压制的想法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一下子集结在一起,像打着标语的游街人群一样,在脑袋里转着圈举着拳头向自己讨伐。
他越想着是无关紧要的,就越去想起那个深夜。
小林死了,车祸,那叫一个惨啊,家里人的面都没见着。听到消息,作为对面桌的同事兼好友,张教授无比吃惊也无比悲伤,这个老大哥帮助小林妻女太多,两家这么多年来的友谊由于他的帮助升华成了至亲。
可是,可是……张教授闭上了眼睛,往回走吧,要不老伴该着急了。
到了家,张教授一屁股坐在餐桌前,老伴看着他怔怔的样子,问道:“哎,你的热水瓶呢?”
“你,我,我带热水瓶了吗?”张教授意识老伴是在跟自己说话,收回意识答道。
他开始频频发呆,总爱丢东西,而且还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老伴走出去找热水瓶,对他的状况很是担忧。
张教授独自坐在餐桌前,回忆像水滴一样“嘀嗒嘀嗒”在心头:那夜,帮助处理了小林的后事,抽着烟,促着眉头凝视,桌上一摞子的关于×××论文稿是小林和自己二年多的心血。他碾灭了烟,钩去了小林的名字。吐出的烟在耳边升腾,漂走。
金老伯安静地躺在床上,头脑高速运转:这一天天的咋这么能睡觉呢,头昏得厉害,有些事还糊里糊涂的,怎么回事?而且吃的东西的味道一日比一日怪,不行,不能总这样了,我必须出去走走了,要不我这身体不完了吗?
金老伯挣扎着要起来。可是,这是咋的了,腿脚竟然无力?他双手抓着腿,意欲拎起,可是抓起膝盖的手也无力,拎起后却又摔下。
他使劲冲着卧室外喊道:“小蒋,小蒋…..”吸入大口的气体像长了刺,生生的划过他的胸膛“小——蒋啊——”无人应答。
此时小蒋在客厅沙发上躺着看电视,脚搭在茶几上,手里拿着瓜子嗑着,听见了金老伯的叫唤,很不耐烦的自言自语道:“看会电视都不消停。”朝茶几上撇去瓜子皮,顺手拿起摇控器,翻了一下眼珠子,将音量调大了许多。
金老伯听得电视传来七吵乱嚷的声音,闭上眼睛,心上坠着石头似的往下沉。
金老伯睁开眼睛,静下心来想:家里没人就叫不动这个蒋妹子了。给老伴打电话,没人接。对了,给女儿打电话,不,她还在病中呢,对了,给张强打电话,让他来。
张强到了,刚坐到了岳父身边,就被岳父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两三天没见,气色差这么多?而且精气神也差了好多,内心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化疗后的结果。
勤快的蒋妹子热情招待着张强,竭尽全力的笑着与张强说话,金老伯想说什么,都被蒋妹子抢过去了,根本插不上话,等张强再要问岳父想说什么,岳父却想不起要说什么,只是幽怨的神情,看得张强一阵心酸。
蒋妹子听着女婿一个劲的问着岳父:“爸,你刚才要说什么?有事吗,你跟我说。”
金老伯迷离着眼神,用劲去想。
蒋妹子觉得无趣,就走出去了,躲在门后听。
“爸,刚刚你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想了半天金老伯冒出一句:“噢,是、是我要出去走走。”
蒋妹子嘴角露出了微笑,故做大声,从茶几上端了一盘苹果,递与张强:“我也想带老头出去换换空气,可是我自己整不动他,你看你家人谁也不在,没人跟我搭手。”
“没事,蒋姐,谢谢你了。多亏你了,这不,我爱人她刚刚流产了,等她恢复好了,我们一定会来的,不好意思,麻烦蒋姐了。”张强诚恳道。
张强身材高大魁梧,几下子就帮岳父穿上了衣服,扶着他走。到了客厅便坐下来,张强给他换上鞋子,歇了一会儿来到了阳光明媚的户外,晒了一会儿太阳。
蒋保姆不离左右,一方面给人以特别关心金老伯的印象,另一方面她也不放心老头子说什么。
回到家,金雪玉迫不及待地询问父亲的情况。
一心担忧妻子身体的张强只说了还行,化疗后也需要时间来恢复,便了了。
“你放心我下班会常去的。”看着金雪玉不放心的样子张强搂着妻子的肩膀保证道。
隔一日,张强买了吃的东西来到岳父家,只见岳父的情况更加的糟糕,眼睛深陷眼窝里,张强弯腰轻在耳边唤爸爸。
可是金父还在睡,张强拉开衣服的拉链,脱去外衣,伸手去拽岳父的手臂,岳父睡得好沉,浑然不觉。
张强有些奇怪了,坐在床边,定睛看着。
恰好这时候,蒋保姆出现了,说道:“别叫他了,他昨晚不舒服,一直都没有睡觉,有点难受,都是我在这里护理了,今天他这是困得不行了,刚睡,别打扰他了,就让他睡个够吧。”
保姆眉头微皱很是疼惜岳父,张强低头不语,手插在裤袋里,静静地坐在岳父身边看着。保姆自觉无趣,就去厨房干活去了。
过了好久,张强见岳父醒了,忙唤道:“爸,你醒了啊?”保姆听到,翘脚急步轻轻走来,在门后听二人对话。
张强内心很不是滋味,心疼地看着岳父:“爸,你感觉咋样了?我给你买了水果。你现在吃不?”
岳父强睁着眼看着张强,嘴里嗫嚅着:“我吃,我饿,我饿呀…..我好几天没吃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