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野狐禅之王六郎（六）

快到客栈时，只见那客栈后面有一个小坡，长满杏树，花正开得旺盛。六郎想着今日正是二月十二，正逢花朝之庆，于是走上小坡，拿水囊中的酒祭奠花神。祭罢正要转身下坡时，刚好看见驿站内院有人在廊下罢了案桌，桌上供着香烛果品。一个妙龄女子也在祭拜花神，旁边侍立着许多丫鬟养娘。这驿站内院本来是安顿官员家眷的，闲杂人等不能入内。没想到六郎立在土坡上，得地势之利，将院中看得一清二楚。六郎躲在花阴中，只见那女子丰神绰约，仪容绝世，六郎不觉看得呆了，直到女子祭完花神，撤案回房，他才悻悻下坡，仍慢慢走回驿站。此时施良三人正在堂上吃午饭，看见六郎回来，招呼他桌边坐了，叫小二再添一副碗筷。六郎拿出水囊，倒酒出来与三人喝，并说起在酒庄的奇遇，三人都感叹一番。吃完午饭，看看雨还是不住，四人无事，只得回客房休息。施良躺在床上抽烟，六郎就把历年的闱墨拿出来诵读，施良被他聒噪得不得安宁，又不好说他，只得爬起来还邀二位伙计一道出去喝茶打牌。六郎见外面雨依旧淅沥不止，一心一意只是念书，直念到天色昏黑，施良他们回来，四人一道吃了晚饭仍旧歇宿。第二天，雨仍旧不停。施良心里烦燥，打听到这附近有座禅院，意欲去逛逛，祷告一番，就留两名伙计在店看守，与六郎两个结伴往禅院走去。两人一路走一路问，终于走到禅院脚下。原来这座禅院建在半山腰上，从山脚望上去，只见树林间微微露出些殿顶，檐角，又有炉中的袅袅香烟升腾于林间树梢。林子里有铺好的石板路直通寺前，方便香客上山烧香，如果遇着天朗气清的日子，往来其间的香客三三两两的不在少数，只是此时正值春寒料峭时节，况且又下着雨，故而一路上一个人影也不见，只有沙沙地雨打草叶声相伴。大约有一顿饭的功夫，二人走到寺前，山门上有一块石刻的匾，刻着“青云寺”三个字。施良看了，拍着手对六郎说道：“这个禅院好名字，六郎你真是不虚此行。”六郎听见他说，知道他说得是这禅院名称暗合了“平步青云”的意思，会意一笑。二人走进山门，就有一个小僧出来迎接，晓得是烧香求祝的香客，就引他二人在寺内各处随喜。青云寺依山而建，殿宇楼阁层叠而上，可谓是五步一阶，十步一台，山门处地势最低，往后越来越高，最后面有一座塔，站在塔顶可以遥望四周群山。那小僧听说六郎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就说道：“这位施主既然有缘到了小寺，定要一路上去，到塔上一观，方是应了平步青云的意思。”那六郎也一心要讨个好彩头，也不顾劳累，一路拾阶而上，因为来得急，没有预备供品，就出钱托那僧人置办，剩余的就作为布施，那僧人自然奉承。二人一路往上，遇佛跪拜，逢炉添香，及至走到塔前，抬头观看，那塔上也有一匾，上书“青云塔”三字。三人攀着塔中楼梯，上到塔顶，站在围栏里举目四望，只见远近峰峦，崖壁峭立，上接云天，下临无地，观此景像，六郎胸中不禁生起一股“当今之世，舍我其谁”的豪情壮志。心想怪道书上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又说：“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今日方悟得其中奥妙。正在怀想，不知何时，雨停了，只见满天乌云散去，透下万点金光。施良心中万分欣喜，只道是佛祖显灵，急急就要下山。那寺僧因为六郎出手阔气，本想留他二人在寺中吃了斋饭再走，无耐施良一心要回驿站，只得送他二人出寺。三人刚要转身下塔，远远看见一群人涌入山门，内中还有几乘轿子。那小僧看见又有人来，好像是个巨室，急急下塔迎接去了，施良和六郎二人自下塔顺着原路出寺。到得山门，六郎刚好瞧见一个妙龄女郎正在丫鬟养娘的簇拥下往山上走，看起来有些面善，仔细一想，不正是昨日在杏花坡上看见的那个祭拜花神的女子么？原来她也来青云寺烧香，正是天缘凑巧，可以就近一观。六郎故意放慢脚步，缓缓地步下台阶，正与那女子迎面相遇，寺里山道狭窄，六郎二人侧身避在路边，待那女子走过去时，耳中听得娇声莺语，环佩叮当，鼻中闻见幽兰馥郁，月桂芬芳，惹得六郎意荡神摇。那施良一心想着快点下山，好装货出发，那群人刚走过去，就急急往山下走，六郎落在后面，却看见地上有一件东西，被风吹到路边草丛间，走过去拾起来看时，原来是一方五彩帕子，角上还绣着“惜芳”二字，想来就是刚才那位小姐遗落的，这“惜芳”便是她的闺名了。六郎拿着帕子，只觉得心中情意缠绵，遂将帕子藏在衣服最里面贴肉处，一路跟随施良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