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野狐禅之王六郎（五）

谁知半夜竟下起了雨，一直下到早晨也没有停歇。施良早起看见窗外淅淅沥沥，烟雨濛濛，知道赶不了路，唉声叹气了好一回。六郎问他缘故，说道：“这雨从半夜下到现在，道路一定泥泞不堪，况且药材最怕经水，经了水就要发霉变质，就卖不了钱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走陆路，要不然坐船经海路走，比这便当多了。”六郎听了点点头，那施良又说道：“看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索性等半日看看，如果能走就吃了午饭出发，如果还是不停，就只好在此再住一晚了。”说完会同了两名伙计一起去大堂上吃早饭。四人正吃着，看见院门口涌进一拨人，内中有马有轿，还有一队骡子担着无数箱笼，施良说道：“这个应当是赴任的官员无疑。”六郎听见他说，就抬起头来张望，只见驿站的驿长带着一帮手下，风风火火地到门口迎接，就在院当中跪下磕了一个头，一个管家似的人与他接恰，不一会几乘轿子自抬到内院去了，车马牲口也被牵到后院。施良说道：“看这架势，这官不小，不然驿长不会这么奉承。”小山说道：“瞧见那轿子的颜色了没，那官起码三品以上。”四人吃完早饭，无事可做，看见那边有专门为滞留的客人准备的小茶馆，可以喝茶下棋打牌，施良与两名伙计都想去玩玩，六郎没兴趣，说要到四周转转。施良就与他约好，雨一停就要回客栈准备出发，六郎答应了，于是三人自去茶馆玩耍，六郎就戴了斗笠，穿了蓑衣，走出客栈。六郎站在客栈外的大路上四面张望了一回，发现不远处就有个村庄，于是慢慢踱下大路，一步步朝村庄而去。这个小小村庄处在山脚下，再往后就是莽莽群山。此时正值早春二月，山坡靠着山脚处已泛起淡淡绿色，内中夹杂些粉红，想必是长着些桃树，十分好看。再往上便是灰黑色，应是枯树尚未抽芽，又逢下雨，远远看去，烟雾空蒙，恰似一幅水墨山水，极有韵味。再往上，积雪尚未消融，一片黑白世界。六郎一边赏玩雨景，一边慢慢的朝村子里走。走到村口，便看见一片屋宇上空炊烟袅袅，走近一看，原来是个酒庄。里面有几个伙计正忙得热火朝天。六郎忽然记起昨天吃晚饭时，小二说得酿酒的事，想必就是这里了。六郎正在院门口徘徊张望，一伙人赶着驴车也走过来，在院门口停住了车，几个人就径直走进院内，六郎也跟着一起走进去，这伙人也不理会。原来这几个人是酒贩子，来买酒的。主人家见有客人到来，就出来招呼，叫个伙计带着客人自去装酒，看见六郎立着不动，又看他长得眉清目秀得，不像一般商贩，便和他攀谈起来，晓得他原来是上京赶考的举子，因为下雨滞留住了，故而到此一游。那庄户人家很少遇着读书人，甚是恭敬，叫他进屋吃茶。六郎盛情难却，就进得屋来，只闻得满屋酒香四溢，不禁啧啧赞叹。那主人见他也是个爱酒得，越发高兴了，茶也不上了，就叫人去取了一坛上好的酒来。也不用酒壶酒杯，只用一只小瓢，伸进坛内，舀了一瓢，递给六郎。六郎也不推辞，接过瓢来一饮而尽，真是爽彻肺腑，唇齿留香，饮罢大加赞赏。那主人家见他为人爽朗有趣，就邀他在庄内逛逛，特别的引他到水井边一看。只见庄边有一个小小亭子，里面罩着的就是那口井了。井口用黑石堆砌，伸头往里看时，黑洞洞不见水面。六郎轻抚着井口，觉得冰冷刺骨，井口也隐隐地冒着冷气。酒庄主人便在一旁说到：“这口井原本枯了，后来又有了水，而且水冰冷异常，现在这时节不对，若是到了夏天，冷气冒出来，井口就像涌着团烟雾。几年前，水刚涌出来时，村子里请了个道士过来，设坛占了一卦，说是里面通着龙宫，那龙早先犯了罪，被天庭捉去收监，龙宫也被查封，故而连带井水也干涸了。后来刑满释放，仍住回来，所以井中又有了水。”六郎听了啧啧称奇，又看见井旁有个小龛，龛前摆满香炉果品，供得正是龙王。六郎也去龛前作了一揖。看看就到中午，雨还不住。那庄主定要留六郎吃中饭，六郎觉得只是萍水相逢，叨扰多时已是有愧，所以执意不肯，那酒庄主人苦留不住，只得作罢，临行前还一定要赠他一坛酒，六郎不好意思，推说下雨路滑，拎着不便，那主人便说这个好办，就叫人取了一个水囊过来，把酒灌在水囊里叫他背了。六郎看见如此，只好收下，嘴上不住的道谢。出了酒庄，六郎仍旧延着原路，慢慢踱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