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和小螺幽会?”我问老陈。
“嗯。直到几个月前,我还和她幽会。可是最后一次,我过去找她,发现那个破屋竟被拆掉了,那堵墙连同那幅壁画都不见了。这对于我真是有如晴天霹雳。不过幸运的是,老许告诉我那幅壁画没有被毁掉,而是被搬到了县博物馆,作为文物对外展出。我去看过,确实如此,为了保护那壁画,博物馆的人还在外面加了玻璃罩。”
“哦,是这样啊。”我松了口气,“这样也好,你就不用再担心壁画被毁了。”
“话虽如此,只是,我发现我再也不能和小螺相会了。”
“为什么?”我疑惑。
“我也不知道,我试过好几次。打雷的时候我过不去了。我觉得,可能是加了玻璃罩的缘故。我不能和壁画靠得很近了,玻璃罩把我和壁画隔开了。”老陈说完,沮丧的叹了口气,“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每次都下不了决心,如果我下定决心留在那边,今天就不用坐在这叹气了。”
“这样倒是麻烦了”,我附合着说,真心实意的伪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这感觉就像是看完亲戚家的孩子拙劣的表演后,还要发出由衷的赞美一样。老陈的这番话对于我来说可谓是莫名其妙。我更愿意把其视作一个精彩的故事。
“是啊,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怎么帮?”我有些紧张。
“我想乘下个雷雨天的时候过去,我要把玻璃罩打碎。”
“这样能行吗?这样你会被抓进警察局的。”
“我不怕,我想过了,我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小螺一面。我要向她说明这边的情况。或许,或许我会永远留在那边,不再回来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我忽然有些惊慌。如果这是搭伙说相声的话,那么老陈丢过来的包袱开始让我应接不暇。我觉得越来越不靠谱。我在心里盘算着,打坏一块玻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就在于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玻璃,而是一块罩在国家文物外面的玻璃。如果只是抢劫普通财物或许也可以姑且算作事情不大,但是如果是抢劫国家文物,这个,这个,我有些不知所措。
“老陈,抢劫国家文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个,我不能和你一起。”我感觉脸上开始发烧。
看着我的窘样,老陈哧的一声笑了,“你弄错了,我没想要你帮我去抢文物,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我的秘密。在适当的时候,转告我的儿子。”
我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为什么不自己和他说呢?”
老陈略一沉吟,“我尝试过几次,可是没办法开口。我想他大概不可能相信我的话。总之这件事很难办。”老陈弹着烟灰,苦恼的看着我。
“这倒也是,那么,什么是合适的时候?”
“这个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老陈冲我一笑,“反正无论怎样,你也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不置可否。说老实话,我到现在越听越觉得离谱。这分明只是一个笑话,或者一个精心策划的恶作剧,又或者,老陈五十来岁了,这是老年痴呆症的早期症状?
外面,天已经擦黑。我请老陈去定好的饭店吃了饭。付款的时候,被他百般阻拦,说是本来就欠着我一顿,我也就没再推让,让他掏了钱。不过,说好下次我请客,他也爽快地答应了。
没想到这是我和老陈吃得最后一顿饭。二天前我接到了老陈去世的消息,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在葬礼上,我见了老陈最后一面。他安详地躺在那儿,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不像死去,而像是一个吃饱了奶的婴儿在妈妈的怀中舒服地睡着了。
我见到了老陈的儿子,瘦高的个儿,斯斯文文的,说话轻声细语,和当年的小炸弹判若两人。
“你是小陈?”我问他。
“是的,您是王叔叔吧。”
我点点头。“我和你父亲十几年前一同在井队待过。”
“嗯,我常听我父亲提起你。”
“你父亲是怎么……我是说,一个月前我还和他聚过,那时他挺好的”说着,我的鼻头有些发酸。
小陈低下头去,用皮鞋尖轻轻地在地上蹭来蹭去,“前天,我父亲去一个县博物馆玩,突发脑溢血走的。”
“你和他一起吗?”
“没有,当时我还在学校上课,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从父亲的手机里找到了我的电话号码,打给我,我才知道。”
和小陈的一番谈话,让我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老陈被人发现时,已经倒在壁画跟前。玻璃罩被砸破了,玻璃渣洒了一地。馆里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可是等医生赶来时,人已经走了。后来工作人员调了监控录像来看,录像中,老陈用雨伞打坏了玻璃罩,跨过隔离栏,把头帖在壁画上,不一会儿,突然倒地,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
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和小陈说,其实他的父亲有一个秘密藏在我这里。难道现在就是老陈所谓的合适的时机吗?不可得而知。我实在是无法当面向他述说,具体的原因我也解释不清。可是我又觉得不应该就让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下去。最后,我只好提笔写出这样一篇文章,至于要怎样看待,就让读者自己去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