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片寂静,只听到柳依依嘤嘤的哭声,她万念俱灰,泪如雨下,但又不敢大声,只是不停地抽噎着。
“还望大人息怒。”吕品重重垂下头说道。
端木凌风怒目一扫,鄙夷地说道:“吕先生,柳依依是你忘忧谷的人,这忘忧谷是酒楼而不是青楼,怎会出了这等下贱不安本分的女子?这事传扬出去,恐怕吕先生的脸都没地方安置。”
胡梦蝶无意间向以往的那个角落里看去,九王爷南宫瑾正用扇子捂着嘴,满眼新奇地看着发生的一切,于是心里就有了谱,缓缓站起来,弯腰道了个万福,算是行了礼。
“自古便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端木大人贵为云宋宰相,想必也是心宽体胖,大人不记小人过。男女婚嫁,也都是遵从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端木三少爷一没有媒妁之言,二来不曾上报父母,于理不合,于情不通。”
胡梦蝶说完之后,还不忘满心怜悯地看了一眼柳依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蒺藜带刺,当初不可一世的她现在也终于自食恶果。
“很好,很不错,连一个小小的舞女都出来教训我。”
端木凌风对着突如其来的话乱了神,皱着眉,摸了下额头,定了定心神,猛地鼓掌,霸气地说完,再次看向吕品,眼神中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似在责怪他调教无妨。
吕品为难的看了一眼胡梦蝶,笑着说道:“哦,这是忘忧谷的新人,不懂事,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端木凌风问道:“叫什么名字?”
胡梦蝶回答:“民女胡梦蝶。”
“胡梦蝶,蝴蝶虽美,不过很容易就香消玉殒,胡姑娘要好自为之啊。”
端木凌风刚刚说完,伸出手去,还想接下去说什么,却被胡梦蝶抢了白,手背在空中悬着。
“太史公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花开一瞬,流星刹那,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只要活过,活得有意义,也足够了。”
胡梦蝶说的风轻云淡,但听者却啧啧称奇,试问,这天下之大,几个女子有如此见识?物以稀为贵,这人也是以见识卓远而为贵,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众人如此反应。
端木凌风也是心中一凛,这女人好生厉害,不过随后说道:“好一张利嘴,你过来!”
人人为胡梦蝶捏了一把汗,说不定她这么一走过去,就和柳依依一样,吃个大耳瓜子,来者不善,谁让这来人是云宋的当朝宰相,也是个狠角儿。
胡梦蝶却不以为然,因为她看到角落里那人顺势站了起来,也壮了胆子,撩了裙摆,稳当当地走了过去,再次弯腰行了礼,满脸笑意。
“来人,给我掌嘴!这张嘴虽说厉害,不过却不知尊卑,好让她长个记性。”
端木凌风眼神示意身边的侍卫,淡淡说道。
那人得了命令,自然不敢怠慢,上来,高高扬起胳膊,眼看宽大的手掌就要拍下,却被人生生挡住,“在下有疑问,敢问端木大人,以云宋大律,滥用私刑该当何罪?”
“哦,今天还真是热闹啊,这又是何人?”
端木凌风再次皱眉,看向吕品,说道,“这忘忧谷还真是卧虎藏龙,还有什么人,都一起出来吧。”
“我是何人不重要,端木大人还没回答我呢,滥用私刑何罪?”
南宫煜扇子仍旧没有拿开,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依我云宋大律,滥用私刑者,男子流放千里,女眷充为官妓,永世为奴。”
端木凌风声如洪钟,仿佛在审判者他人的罪孽。
刑不上大夫,居高位者自然有恃无恐。
“端木大人不愧为一国之宰相,甚至大律规定,尽管刑不上大夫,不过也犯不着为了一名女子动用私刑吧,要是传扬出去,这清正廉明的端木大人,名誉受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南宫煜捏着嗓子,让人听不出真实的嗓音,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相当有范儿。
当着这么个人的面被奚落,端木凌风心中极为不痛快,大吼一声:“大胆刁民,本相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扇子拿开!”
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的端木凌风,这次恐怕也要碰钉子了,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硬钉子,且看他如何应对。
胡梦蝶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局外人,只有他知道,这执扇者正是堂堂的九王爷南宫煜,最后的结局肯定也是了然于胸。
南宫煜哀叹两声,剑眉微微动了动,清澈澄明的眸子里透露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他缓缓拿开面前的纸扇,把耳旁凌乱的头发理顺了一下,看着惊愕不已的所有人。
“九王爷!端木凌风参见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端木凌风毕竟为宰相,经历过大风大浪,不似旁人惊慌地张大嘴巴,他则不紧不慢地跪下说道。
“端木大人多礼了,快请起。”
南宫瑾不以为意地一笑,“这胡梦蝶是本王喜欢上的女人,希望大人给本王一个面子,不要和她过不去。吕品先生苦心经营忘忧谷,让我们有个喝酒吃菜消遣的地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人也就一样别为难了。婚事,如果不同意,取消了便罢,何必闹得这般张扬,徒增他人笑语。”
端木凌风站起来,弯着腰,抬起头来,说道:“既然九王爷都这么说了,那端木凌风自然无话可说,既然如此,微臣告退了。”
见端木凌风领着随身侍卫离去,吕品磕了个头说道:“多谢九王爷解围,吕某代忘忧谷上下感谢王爷大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上次不是说过吗,来到忘忧谷便是客人,没有什么王爷宰相,都起来吧。”
南宫瑾朝众人摆了手,示意起来,然后走向胡梦蝶,亲自扶她,“别跪着了,地上凉。”
“王爷爱民如子,不摆官样,令人钦佩。”
胡梦蝶顺势站起来,莞尔一笑,淡淡说道。
“你这张嘴儿啊。”
南宫瑾宠溺地说道,随后转向吕品,“上次让牛辅过来请吕先生过去,这么长时间,不见先生过去,忘忧谷生意果真这般忙碌吗?如果没事的话,这两天,先生找个时间前往宣王府一趟,如何?”
吕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南宫瑾找他什么事,也无非就是和胡梦蝶有关,他对胡梦蝶表现出来的意思,是个人都心知肚明。
奇货可居,这胡梦蝶非一般女子,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但是如果被南宫瑾一句话就要走了,那自己的计划,真的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此时胡梦蝶也有自己的计划,南宫瑾这颗大棋子,可以哪来好好利用,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时按捺不住,只会弄巧成拙,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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