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小估计的没错,齐良文早已忍耐到极限,只等龙小小一抽身就准备派人处理掉席修,他估摸着小女孩毕竟是小女孩,等哭闹些个日子就该忘了。他的目的很简单,他只需要一个龙小小,叫做席修的不明外人虽暂时构不成威胁,但迟早是棵刺,今天不拔难得还等到他和龙小小的感情愈发深厚时再去劳神费力?
再说,他家小妮子每天跟个来历不明的大男人混在一起同吃同玩,前阵子还带着他溜到香港疯了两天,撇开这个男女不成体统的问题,他与龙小小之前的挟制再生硬利益化,龙小小总归也是长在自己跟前的小白菜,要被拱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只猪就能拱的,偏偏这个不害臊的男人这么长时间天天跟在龙小小屁股后天竟还有滋有味儿起来了,流氓,简直流氓!齐良文想到这儿,拐杖泄愤般在石板路上狠狠敲了敲,突兀的声响引得前头龙小小侧了侧头。
书房的大挂钟拨动着,每一声滴答都变得缓慢。
门缝底下,先前一直没有动静的黑影突然开始靠近了一些,席修屏住呼吸退后到书柜边上,小心打开抽屉,躺在底端的是一支自动步枪和一支微型狙击步枪,全都套好了消音筒,再打开弹匣时,子弹的阴冷光芒逼迫得席修瞬间眯起了眼。
门外传来重叠的脚步声,席修来不及思考连忙起身拉下厚重的窗帘又剪断整个书房的电源,然后抽出枪支后迅速退到巨大书柜的缝隙里,连续两下深呼吸,抖擞精神,瞳孔里闪烁着幽幽的光。
龙小小每天都是在这里学习宏伟科目的,所以这个书房布局很大,书柜里整齐排列着各类玲琅满目的书籍,大大小小塞满了每一格空隙,说它是个小型图书馆也不为过,席修藏好身,呼吸沉入黑暗中。
“小白脸你日子到了!快滚过来跟爷爷们求求饶,指不定大爷我一开心……”头子阿海气势汹汹地踹开书房的木门,多年来的打杀生涯让他养成了每次办事前先扯开嗓子吼几声的习惯,谁知这恐吓怒吼还未发挥作用就看见整间屋子里除了从打开的门后透进来一束光外,其余地方都笼罩在一片森森的晦暗中,“草他娘的!怎么这么黑!谁他妈把电源剪了……”
脏话还没骂完,一颗看不清来向的子弹就卷着火花没入了手臂皮肉,疼得七尺大汉瞬间连枪都险些掉到了地上,要不是想再确认下电源线而侧移了半步,命早交代了,“草!这小白脸哪来的枪!”
“海哥你有没有事啊!海哥……”
一旁另一个大汉连忙走上前查看阿海的伤势,谁知原本好心却遭到了老大有些恼羞成怒的咆哮,“强子你他妈个狗日的!赶紧跟老子把窗帘拉开!”
阿海吼完就立刻朝着楼道底下使劲招手示意情况有变需要多上来几个帮手。
先前还以为对付一个瘦不拉几还带伤的小白脸连枪都用不着,这会儿看来事情远没那么简单了,中弹的手臂还疼得发颤,猛地又听到一声消音枪响,定神一看,刚走进去的强子就倒在离窗户半米的地方,没发出半点哀号,血却越流越多。
阿海顿时只觉得脑袋都要烧起来了,拨开保险栓就往里冲,“我草他娘的!兄弟们都进去弄死那狗娘养的小白脸!”
席修躲在书柜缝隙间快速移动,依稀能从不远处的脚步声辨别出大概有九个人,龙小小他们带走了一部分,除了这些楼下应该还有守住出口的一部分。
阿海是个十几岁就跟着齐良文打打杀杀的人,平日里最瞧不起席修这种瘦不啦叽又长了张好看的脸的男人,此时被逼到这种地段不免气得头昏,带着众人冲进去后对着四周就是一顿胡乱开火。
消音枪响此起彼伏,被子弹射到的书籍全都散得稀烂,顿时满屋子纸张和木屑漫天飞。这正是席修想要的,书房人影憧憧,枪声杂乱无章,没有人会知道他在哪里。那么子弹从哪个方向而来,他们也无从得知。
在第四个大汉倒下去之后为首的阿海猛然意识到另外一件尤其恐怖的事情,一刹那手都抖了起来,大吼声中夹杂着旁人一听就懵了的惶恐,“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大小姐的书全散了!全他娘的散了!”
席修一直藏匿在黑暗中快速移动着,此时静下来只觉得肩膀湿漉漉的,后背也不知道是在混乱中刮伤了皮肉还是碾进了碎木屑,总之全都疼的厉害,更何况束缚在书柜间的动作根本称不算灵便,这样下去肯定出事……
当他绷着神经刚准备再次转换位置改变射击范围时就听见阿海这撕心裂肺的一吼,地上的碎纸片刚好画着穿裙子的小公主,顿时压在胸腔的呼吸都乱了险些笑出声来,大小姐好凶的哟。
“海哥!散都散了,咱先抓住那小白脸再想办法,不然等会大小姐那儿交不了差,齐爷那儿更是吃不了兜着走啊……”着急的喽啰一边规劝阿海一边猫着腰朝窗户走去试图再次拉开窗帘,谁知席修手里来无影去无踪的子弹从不迟到,直接就穿透了太阳穴,同样,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音。
剩下的几个人都楞了,这瘦不拉几年轻男人居然有这么好的枪法,今天这是碰上麻烦事儿了啊……
“都他娘地跟老子往那边书柜后面找!没见着人谁都不许开枪!”阿海重重一拳捶在身后的墙壁上,怒气升腾到将整个室内都是升了温,“今天要弄不死这个狗娘养的,哥几个都别活了。”
没了凌乱枪声的掩护整个房间都静得出奇,沉闷的呼吸声和血流的滴答声在此时都显得异常清晰。席修看了看身后的死角暗叫一声糟糕,书房再怎么大也有头,现在自己已经退到了最后,而逐渐逼近的还有四个人,看来,不想死就只能搏了。
席修稍稍活动了下湿漉漉的肩膀随即抽出别在身后的微型狙击步枪,快速上膛。“啪”的一声,枪声坚硬冰冷。
好几束手电光四处交叉搜寻,突然有一本书坠地的声音炸开在精神极度紧张的众人耳里,稍微细心一点就能看见最后一排书柜此时正轻微摇晃着,“在那里!”
一行四人,阿海俯身走在最前打着手势示意分成从书柜两端包抄,每个人都憋着气小心翼翼靠近,浓重的血腥味里隐约还闻得见不合时宜的油墨香。谁知好不容易没有中枪包过来时却发现书柜后面空空如也,四只手电的强光下只剩一滩暗红血渍。
阿海刚要照惯例骂一声时,对面刚交头的两人已经在头顶枪响的瞬间齐刷刷倒下。
“在上面!他在书柜上面!”
阿海顾不得身后仅剩的搭档正处于席修的射击范围内,趁着空档抬起手就往上开枪,此时席修的扳机已经扣下,连忙抱着枪迅速滚下柜顶,一颗子弹在左颊边险险刮过去,剧烈的灼伤感浸泡在淌出的血液里。
阿海见那几枪被躲过去而整个屋子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与他对峙时顿时又气又急,干脆卯足了劲朝书柜狠狠踹了下去,柜体受巨大外力“砰”地一声就倒了下来,满柜书页瞬间散成一片白色海洋,席修侧身打着滚险险避过,此时已经接近窗子的位置,抱着枪大肆呼吸了两口,眯了眼,纸片飞扬的晦暗里,阿海看见那边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暴戾的气味,门外楼道里是纷杂急促的脚步,越来越近。
谁知席修却在这一刻弯了嘴角,蓦地拨开身后的窗帘跳了下去,像一只黑色的飞鸟。
他只希望楼下的人最好都引上去了,他的好运气快花光了,只能跑了。
室内的阿海只觉得窗户那边一亮,那瞬间涌进来的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还没来的及举枪就看见男人的身影从窗户口一跃而下,瞬间膛目结舌了半天。
谁他娘的把窗玻璃给卸了!
两层楼的高度,下面是一圈半人高的绿化,虽然算不上好位置但起码也能勉强缓冲一下撞击,席修屏着呼吸努力避免着落体运动挫伤到骨骼,这要摔断了估计会很难痊愈。身体碰撞到草地的当口,剧痛从身体的四面八方袭来,胸腔里猛烈涌上来一股血腥气。
“靠……”
一声吃痛的低吼随着落地声一齐从咬紧的牙关跑出,席修忍痛撑着草地起身,迅速整理好呼吸,手里黝黑的枪支沾了泥土仍是致命的武器,环顾周围情况的眼睛却意外扫到了龙小小,此时就站十几步外,清澈的眼眸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正一滴滴往下掉着。
“小小,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刚还若如无其事行走的众人此时都忘记了呼吸。
龙小小看着沾满血污的他跨过绿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离开前还言笑晏晏的脸庞已经被刺目的鲜红遮盖得看不清原貌,血液从他捂住肩膀的右手指缝里汨汨流出,脸上一道口子深可见骨,那人却还偏要咧着嘴傻笑,于是记忆中的清俊明朗的好模样瞬间就有了些惊悚,痴痴傻傻。
“哭什么?我这不还活着么?”
“小小,我的骨头可能折了两根……”席修抬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潮湿,鲜红血液在三两颗牙齿的映衬下愈发触目惊心了起来。
龙小小整件衣裳上都沾满了血腥的色块,看向席修的眼神是无比真实的心疼,真实到让人移不开目光,“你别怕……我给你叫医生……”
“都愣在干什么?去拿担架来。”转过身面对众人,龙小小突然没了表情,方才绝提的眼泪也在席修昏厥后仿佛凭空消失了般再找不到任何痕迹,此时的她冷静漠然得犹如一尊没温度的雕塑,看向试图抬起席修的几个人低声吩咐道,危险讯号藏在尾音将众人都吓得心惊胆颤起来,“小心点,他要是废了,你们就全等着死吧。”
齐良文站在身后不远处没有动弹,龙小小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就看见在席修跳出来的那个空洞洞的窗口里,阿海正使劲朝外探着脑袋,看那血痕遍布的模样也伤得不轻了,此时正恐惧地看着楼下。
这边齐良文猛然发现龙小小的目光正在自己与阿海两人身上轮流转动,顿时心口一紧刚要解释点什么时,她却已经视如无睹地回过身朝席修走去。
止血带刚触碰到伤口就瞬间被浸湿染红,昏迷前下意识皱起的眉头已经凝固在血液遍布中,呼吸越来越轻,龙小小咬着牙回头,迸发的怒火最后停留在齐良文的方向,“叫医生啊,你们这些混蛋!去把祈沐找过来!马上!”
齐良文拄着拐杖看见龙小小周身满是肃杀,又转头看了看四处乱窜的慌张下属们,隐约觉得龙小小那声“混蛋”完全是冲自己来的,看来龙家这颗小白菜果真还是继承了她父母的狠戾。
“叫祈医生吧。”叹了口气,齐良文忍不住摇头。
养了这么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果然很烦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