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一大清早,来富丫头便来报说族长媳妇李氏正在外面嚷嚷说要见方有年和萧小蝶。
此时萧小蝶已经醒了,方有年酒醉,还在睡。萧小蝶见来富丫头来报,想起昨晚族长一家设计一事,心里有气。于是便道:“先给族长媳妇上茶,我一会儿就出去。你知道该怎么说的。”
来富丫头听了,应了句是就往外面走了去。
李氏见来富丫头走了出来,并未见到方有年和萧小蝶,很是不快。
来富丫头行了一礼道:“族长夫人,真真对不起了,我家少爷昨夜贪杯,我家少夫人连夜守候,现在两人都还没醒来。”
李氏听了,刚要动火。来富丫头本就有意逗她,见她脸色不快才缓缓道:“但少夫人听见是族长夫人来了,也不敢耽误,连忙起来梳洗了。还说先请族长夫人喝口茶,少夫人她梳洗完毕马上就出来。”
李氏想了想昨晚的事,有点儿心虚,加之想到萧小蝶听到自己来了,马上就起来梳洗,自己还能说什么。于是只好闷闷地落座。
来富丫头也不急,慢悠悠地泡茶,还挑了些上好的茶来用。洗茶具、落茶、冲茶、刮泡、倒茶、点茶都认真严格地做完才奉茶。
李氏心里焦急,早已是不耐烦。来富丫头递上来的茶水还带着个闻香杯,李氏不识,拿起来看了看,道:“递个空杯子上来干嘛?莫非是要逗我?”
来富丫头见李氏不识闻香杯,心里很是好笑,道:“族长夫人不知,这空杯子是用来先闻茶香的。待得闻过茶香,再喝茶,滋味更佳。”
李氏很是不屑,道:“哼,你们这些城里人就兴搞这些花花门道,一点儿作用都无,茶嘛,摊凉了一口喝下便是,还闻什么香。”
来富丫头见李氏不理解,心道:到底是粗野妇人,一点都不会风雅之事,这上好的茶给她喝了算是浪费了。
李氏用嘴吹着茶,一口一口喝着,她从没喝过这么甘香的茶,虽然心里喜爱,但脸上却不愿表露。嘴里还逞强道:“不就跟平时喝的一个样。这茶嘛,止渴就好。”
喝完一杯,李氏又道:“渴得很,再来点茶水。”
来富丫头见她这样是在好笑,但面子上却不能怠慢,连忙上前添了茶水。
喝了四五杯茶,李氏还不见萧小蝶出来,正想发作。这时,房帘撩起,萧小蝶从里面走了出来。
萧小蝶上前行了一礼,道了万福,想到是年初一,又说了些好意头的话。
李氏回应了几句好话后,便摆出了一副愤怒的脸色。
萧小蝶知道她作为长辈,一大早便过来,肯定有话要说,定是与昨晚之事有关。既然是李氏心急先来,自己反倒不急了,于是到正中的椅子坐了下来。
来富丫头连忙给萧小蝶上了茶水。
萧小蝶捧起茶喝了几口,见两人无话,便放下茶杯道:“婶娘觉得茶水如何?”
李氏心思不在茶水处,于是鼻子哼了哼,道:“还不是茶水一杯,还能怎样。”
来富丫头听了自觉好笑,觉得不好还喝了那么多杯,真是自打嘴巴。
萧小蝶看了来富丫头的表情,便知道李氏说的是违心的话,见李氏不开口,也不愿耗下去,便道:“今天事儿多,难得过个年,赏银还没发下去呢,来富丫头,还不拿账本来瞧。”
来富丫头听了,作势就要去拿账本。
乡下和城里的规矩都一样,别人算自家账的时候,若自己不回避,是很不礼貌的。这萧小蝶说要瞧账,不就是变相赶自己离开吗?想到这里李氏再耐不住,站起来便道:“有年媳妇,你们家好家教。”
萧小蝶见李氏终于把话说开,便道:“婶娘意思,蝶儿不甚明白,还请婶娘明说。”
来富丫头见目的达到,也不是真的要去取账本,便停住了脚,站回了萧小蝶身边去。
李氏听了,故作愤怒道:“昨晚夜里,你家二小子进了我屋去。这夜里瞎灯黑火的进了我屋去,我女儿又在,没得毁了我女儿的清白。”
萧小蝶听了,心里很是愤怒。难怪昨天方有信回来便道:最多多个妾。想到若不是求了方有信去,今天被责问的便是方有年。
萧小蝶哼了一声道:“婶娘可知道,您这话对我二叔来说,可是极大地罪名。”
李氏自觉有理,更是加大了声量道:“当然知道。”
萧小蝶昨夜不在场,方有年又酒醉,没个证人。忽然想起那两个小厮来,便道:“昨夜去的还有两个小厮,不如寻来问问。”
李氏哪肯,大声道:“这奴才的话怎么可信?何况还是你家的奴才。我家老爷身为族长,你叫我家颜面何存?”
萧小蝶心道:你家做出如此卑鄙之事,还道什么颜面。又想到小厮的话按规矩的确是不能作证的。那除了小厮,便只有方有信一人,而他们却是一家子。想到此,萧小蝶只有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婶娘认为如何?”
李氏把腰一叉,笑着道:“念在咱们也是亲戚,而且我们家也要颜面,只要你家二小子娶了我家女儿带弟,此事就算了罢。”
萧小蝶心里冷笑,李氏这心也贪得太大了。于是道:“这可是大事,蝶儿作不得主。”
李氏道:“现在你们爹娘不在这里,长兄长嫂的话便是主。有年媳妇,这个主你看如何?”
萧小蝶喝了一口茶,道:“爹娘尚在,那到兄嫂做主的理?婶娘莫要教我夫妻俩犯下大不孝之罪啊。”
李氏见萧小蝶不愿答应,威胁道:“有年媳妇莫要忘了,有年大侄子和你家二小子都已递交了名单,开春便要赴京考科举的。”
萧小蝶听见威胁,内心愤怒之极,无奈被人拿捏软肋,不得发作,只好闷头喝茶不说话。
李氏见萧小蝶不说话,气焰更盛,道:“我家老爷若丢了脸面,想必再难以举荐他们兄弟二人。”
这时,方有年酒醒梳洗完,听闻族长媳妇来了,刚想出来见见,那想到却听见这般逼人太甚的话,于是一时火起,揭帘而出道:“婶娘多虑了,若叔父无心举荐,侄儿也不勉强,自当作没有科举的命。”
李氏见方有年一出来便说了这么一句话,心里大惊。自古以来人们都把科举一事视为自己的命根,以为方有年兄弟难得得了资格,肯定不顾一切去保存。自己才敢以此为要挟,想把自己的庶女嫁与方有信做嫡妻。这也是为何昨夜骗到方有信进屋,比强行把方有年扯进屋高兴的原因。
方有年已娶妻,顶多当个妾,而方有信尚未娶妻,大可用科举一事要挟,要他娶带弟做正妻。这才有了今天理直气壮来问责一事。
那料到方有年随父经商多年,对科举一事反而没有那么着紧了。而方有信更不用说,本就无心科举,方有年作为兄长,那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萧小蝶见李氏一时没了底气,方有年又明说了自己不在意科举一事,顿时觉得自己枷锁被解。道:“夫君说的正是。”
李氏见自己拿来威胁的事已不存在威胁,生怕方有年夫妻不顾脸面,不要自家女儿,只好道:“此事还可商量,毕竟关乎两家脸面。”
萧小蝶已不被威胁,心里又有气,不好语气地道:“大年初一的,事务繁多,请婶娘见谅。”说完站起来便要回房。
李氏一见便更加急了,道:“好说好说,但到底我家女儿是被你家二小子毁了清白的。”
方有年心里也气,便不说话。萧小蝶想到方有年的前程,不好翻脸,便道:“婶娘的意思蝶儿明白。可是这是二叔的事儿,爹娘尚在,我们夫妻俩当真做不了主的。”
李氏见萧小蝶不肯松口,就要恼羞成怒,准备开骂。
这时方有信也出来了,道:“婶娘这么大的火气作甚?”
李氏见方有信出来,便说:“你毁了我家女儿清白。”
方有年家的老宅子并不大,李氏和萧小蝶的话方有信早已听得清清楚楚。
方有信点点头,便道:“婶娘要说我毁了你家女儿清白,也无妨,我纳了作妾便是。”
李氏本以为送女一事已经无望,没想到方有信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心里马上就乐开了花。但还是装作怒道:“作个妾,我家还有脸面?”
方有信可没方有年那般翩翩有礼,开口便道:“昨夜情景我哥不清楚,我与婶娘倒是清楚得很,一个庶女,抬了作妾,还想怎地?”
李氏心虚,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方有信又道:“婶娘愿就愿,不愿就作罢。”
李氏想到方有年和方有信连不举荐他们考科举的事都不放在眼内,恐怕自己再纠缠下去,方有信真宁愿背上骂名,也不愿要带弟。
而且事情说开了,他们兄弟二人过了初七便一走了之,自己一家还要在村里丢人现眼。这个脸她丢得起,他家老爷可丢不起。
思及此,李氏便道:“作妾也可,只是,聘礼什么的不能短。”
方有信笑笑,道:“行。婶娘且回去吧。让你家女儿准备好。”
李氏见方有信答应,又抬头看萧小蝶。
萧小蝶原思虑到方有信是因为去接方有年才进了圈套,不想再陷方有信于不义。又想到方有信尚未娶妻就先纳妾,以后弟嫂过门,未免要有怨恨。所以迟迟不肯答应。现在见方有信答应了,也附和道:“纳个妾二叔还能做得了主的。”
李氏见他们均无异议,才面露笑容道:“以后咱们可是亲上加亲了。我且先回去让带弟准备准备。”
说完便满脸春风地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