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中国现在是一个特殊的社会,无论哪一方面,用简单的逻辑或者单一的模式都概括不了。文学也是这样。我们从中国的文学评奖中,可以看出许多有趣的现象,这些现象对于我们了解当代中国社会的变革是有意义的。
谢:中国文学评奖的形式很多,但主要可以说有五种。一是中国作家协会的茅盾奖、鲁迅文学奖等;二是省级的如山西的赵树理文学奖;三是由已故作家命名的奖项,如冰心散文奖、郭沫若散文奖、徐迟报告文学奖等;四是由媒体设立的文学奖,如近期《南方都市报》和《新京报》主办的“华语传媒文学大奖”;还有就是一些企业出资举办的奖项。
丁:虽然名目不少,但有权威性的却不多,世界性的影响更谈不上。
谢:在世界范围内,有名的文学奖很多。诺贝尔文学奖就不用说了,另外如法国的龚古尔奖,日本的芥川文学奖,英国的布克奖,前苏联也有斯大林文学奖。
丁:中国是大国,文学奖的影响力还不如他们大。
谢:文学奖的意义在于激励一个民族的文化精神,在于展示一个民族的精神世界。对作家来说,奖金的多少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作家为人类思想提供了什么新东西,为民族文化提供了什么新东西,为某种语言艺术提供了什么新东西。
丁:从严格的意义上说,中国还没有达到文学评奖的人类境界,还只是对自己作家的一种鼓励方式。有的奖偏重于政府一定时期的精神导向,有的奖偏重于一定时期艺术潮流的评价,有的奖属于某些团体定期的工作,还有的奖背后有某种商业力量起作用。我听说,有的长篇小说原来的发行量不过万把册,一得了茅盾文学奖,发行量就能上几十万册。各类学校的图书馆都要买,被当做经典,成了畅销书。相关的出版社不会不关注这种现象。
谢:中国的文学评奖,对作家本人很有作用,但社会意义,说到底实在有限。这一段公布的文学奖,如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和华语传媒文学大奖,成为作家关注的焦点。朱建国对鄢烈山获杂文奖不认可,写了很尖锐的批评文章。
丁:朱建国的批评我不赞同,他的思维方式比较极端。如果按照他的逻辑,所有在中国生活的作家都应该把单位的工资和住房退出去,否则都打上了官方的印记。笑蜀有一篇为鄢烈山声辩的文章,比较通情达理。中国作家协会组织的评委会,能够把杂文奖授给鄢烈山的杂文集,我觉得是一件好事。
谢:这些年中国的文学评奖还是有进步的。这个进步表现在两方面,一是程序逐渐趋于公正,当事人回避、随机抽取专家库、公证员制度的引入等,都是向进步的方向走。政府主导的评奖,据我所知,至少在程序上也还说得过去,在实际操作中,也形成了一些潜在的平衡,兼顾了各方面的诉求。
丁:像往届茅盾文学奖的情况,就可以看出,大体上是一个政府、专家与市场平衡的结果。能够形成这样的格局,在目前的中国,也不容易了,不要求全责备。
谢:政府提倡的、专家认可的和民间喜欢的作家作品,都有一定席位,在目前情况下就算差强人意了。进步是一点一滴的。鄢烈山的获奖,不妨从这个意义上来理解。
丁:“华语传媒文学大奖”是一个新奖,活动的动静不小,但我觉得还有一些问题。第一,评奖的间隔过短,一年一次,项目还不少,奖项太多了,含金量就成了问题。不出三五年,在文坛活跃的作家都会榜上有名。周期的设计值得考虑。诺贝尔奖虽然年年评,但一年只奖一个人,是从全世界范围内筛选,青年作家很少能入选,所以含金量比较高。第二是评奖的秘书长总是一个人,也不适宜。我不怀疑谢有顺的人格,但制度设计要符合目前已达到的对人性的了解。
谢:那个评论奖就更有意思了。以现在的速度,不出三五年,很可能会奖出一大片。评委中有《当代作家评论》的主编林建法,但蔡翔获得提名却是因为一篇发表在《当代作家评论》上面的文章。还有李敬泽,他获得了提名,但他同时也是推荐评委。另外获得提名的许多小说是发表在《作家》杂志上,可《作家》的主编宗仁发也是推荐评委。还有其他一些程序的设计,我觉得还是有缺陷,至少回避得不够彻底。程序公正的原则本身要求,不论运动员、教练员,一定不能充当裁判员。
丁:不过,由媒体出钱奖励文学还是好事,虽然程序上有待改进,但做事总比不做好。再说这个文学奖,也不代表政府。民间做事情,从不完善到完善,有一个发育过程。
谢:最重要的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程序,逐步形成一个公平、公正的传统,以后威信才会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