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儿看他一通发火,不敢回嘴。不过他一顿大骂,火气倒似乎消了点。想来确 实是自己做得太过火了。可是谁叫他好好的游湖,忽然要跟人家同游,忽然一个人 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把她扔给不知道叫什么的年轻公子;这也罢了,好容易 找到他,他却一个劲说人家貌有多好,才有多高,好象巴不得向她推销似的,害她 游玩的兴致全失。谁叫他要躲着她的?谁叫他净会说些无聊话惹她心烦的?她火气 一上来,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何况正好有个不知死活只会刮刮叫的家伙,她只好 拿他来解解气了。说来说去,应该怪他不好才对。不过她可没胆子说出口,因为他 正虎视眈眈瞪着她,看她敢不敢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好有机会狂吠乱哮,再炮轰她 一番。要他承认其实是他的错,自然是不中他意的话。算了,今天暂且讨饶好了。 下次再重新斗过。 "你,你别生气嘛。最多你罚我好了。我甘心受罚。"
她一派乖巧。 殷仲思哼道:"你倒想不受罚。"
一点也不感动她毛遂自荐、自投罗网。绿儿心 里偷偷抱怨他的铁石心肠。 "老规矩。这次罚写两仟遍。"
"可是……" "不许跟我讨价还价!" "好嘛好嘛。"
绿儿私下嘀咕:"干吗那么凶。喂,你要去哪里?"看他往外走, 急忙喊住问。 "去换掉我这身湿衣服。难不成你还想害我生病?而且我要去把这件事告诉你 爹。那个人被救上来以后已经昏了,不知有没有后患。要是有什么意外,人家不肯 善罢甘休呢?总要让你爹先知道,万一有后患,还要仗他去摆平。"
本来是想让他 们彼此钟情的,一个是俊男,一个是美女,怎么看都很般配。可惜美女虽是美女, 却是个粗暴美女。他没有忘记美男子卫朗卫公子看到他的朋友被推下船时的错愕表 情。这下亲家没作成就快成冤家了。事情怎会到这一团乱的地步?又怎么向桓冲交 代?他的前程……唉,那也不必提了。总之,是他命苦。 看来他一刻不训她便不舒服。绿儿正对着他背影大做鬼脸,被他蓦然回头眼光 凌厉的狠瞪吓到。"
还不快去悔过?磨蹭什么?!" "呃,翩翩,笔墨伺候。"
绿儿赶紧抱头鼠窜到书桌前端端正正坐好。 "来了。"
翩翩早就在门外等候。这是几年来她们主仆早就谈好的约定。每次她 闯了祸被押进房间,翩翩就候在门外听动静:万一小姐的叫救命声太凄惨,她就要 快去老爷夫人处讨救兵,免得她的好小姐小命不保。虽然多年来没有用上过,不过 她一直谨守职责,不敢疏忽。这叫做有备无患。
殷仲思一个时辰后回来,绿儿已经受罚完毕,在恭恭敬敬等他了。 "这么快就写完了?"他疑惑。 "拜托!人家写这几个字几十万遍也不止了,早就写得烂熟。哪里还难得倒我。"
绿儿嘟嘴:"你呀,你只晓得叫人家做这种无用的事。这是在浪费纸张、笔墨、还 有我的精力时间,你知道不知道?" "活该!"殷仲思嘿嘿笑,不能打,骂也骂不听,他就只好祭出这个法宝。他还 没忘记他小时候被师父罚抄经书的凄惨。想到小小的她被困在书桌前埋头苦写、咬 牙切齿、抱怨不止,哀哀叫苦的情景,让他有一种抱了仇的快感。就象是受尽虐待 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对于自己的媳妇,不虐待她一下就不甘心似的。比喻虽然不 恰当,但心情绝对类似。"
正和我意。反正浪费的纸张笔墨钱有你爹出,一来作成 商家生意;二来惩戒他对你过分溺爱,因而牵连到我,让我跟着没好日子过。至于 你的精力,还是磨掉点好,做这种无聊事胜过你精力太过旺盛以至动辄惹事生非!" "还有我的时间呢?"绿儿不满他这种说法,控诉道:"这好比谋害我一部分的 性命!不公平。"
"再公平不过。"
殷仲思口气凶恶,"你害我浪费了这四年的生命。小小补偿, 也是应当!少罗嗦,东西呢?拿来我看。"
绿儿不甘不愿奉上。他每次都怪她绊住了他的步子,未免过分。老是埋怨她, 也不怕说多了伤感情,她会羞惭伤心,好象真是她害了他似的。奇怪,他怎么从来 不自我检讨。不想留下来的话,当初为什么要来?不想留下来的话,当初为什么要 惹她?难道不知道女人家天生小心眼,睚眦必报的吗?不想留下来的话,这几年尽 可以一走了之啊,难道有谁硬拉住他不成?可恶! "怎么这张上面有酱油渍?"殷仲思问,打断她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的嘟囔。 "啊?这个呀,是刚才吃酱肘子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