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寻找每天需要的蜜,一只蚂蚁到处走来走去,就在它偶然经过一团蚜虫身边的时候,一个新时代于焉展开。
一
今天,我们借由洞窟里面的遗迹,可以想象到原始人的生活。当我们说,比这些原始人更早上数千年的古代原始人,是没有家畜的,这个说法应该不过分。
他们以树根、野生水果、软体动物、猎物维生。经过几千年之后,经历了无数次尝试错误,重复了缓慢而模糊的反省之后,开始捕捉一些较温驯的野兽,驯养、围起畜牧的笼子,照顾动物,然后,才开始能够让这些动物提供乳、毛皮、肉。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的生活变得较为稳定,不再需要过着每天疲累奔波的日子。他们在每天面临的死亡威胁与活命之间,找到了一种安全地带。于是,开始了畜牧时代,取代了不断受饥饿折磨的狩猎采集时代。
在某一种的蚂蚁进化中,也看到类似的发展阶段。
与其他那些为了生活,只会靠战争或狩猎,或抢劫、偷窃、采集等方法,每天去找一些不安定的猎物的大部分蚂蚁比起来,这些畜牧种的蚂蚁,智慧是进步的。
即使如此,是什么让它们注意到其他蚂蚁没注意到的点呢?只是幸福的偶然吗?它们是在什么时代,第一次产生这种想法呢?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不只是蚂蚁的历史,我们也一样不了解我们自己的历史。
我们在琥珀里面找到畜牧形式的许多蚂蚁标本,特别是毛山蚁属(Lasius)的蚂蚁,发现了一些它们饲养蚜虫的标本。因此,我们必须回溯到第三纪(Tertiary)以前,也就是比人类在地球出现,还早上几千年至几百万年以前。
从我们的世界里面发生的事情来想象,畜牧的发现,似乎是在某一天,偶然的机会中发生的。
为了寻找每天需要的蜜,一只蚂蚁到处走来走去,这时候,有一群蚜虫聚集在柔软鲜绿的树枝前端,蚂蚁碰巧经过它们身边。它碰到了甜美香醇的触角,它小小的脚被一种舒服而美味的露水弄湿。这份奇迹式的发现,这份礼物,是最美好的礼物。
它立刻把社会胃塞满,满到快裂开了,才迅速回巢。
在巢里面,已经变成礼仪的反刍的痉挛与兴奋中,这个伟大的发现,保证了无限的丰富与喜悦的时代,回响渐渐扩大。
挥动触角,商量对话之后,全部的蚂蚁排成长长的队伍,向惊异的泉源前进。
新时代开始了,它们虽然身在没有人会帮助它们的世界中,可是,它们已经不孤独了。
二
这个例子不是毫无可能的,但是,大部分的蚂蚁却没有仿
效这个例子。那是因为种族、智慧、习惯、食物喜好的问题吧?
我们可以发现蚂蚁的心理、动物界里面的“世界灵”的思考与意志。
若以奴隶或共生者或联盟者的条件状况,让原本没有进行家畜饲育的蚂蚁种类,放入其他蚁巢成为畜牧种族的养子,其结果会怎么样呢?原本没有从事家畜畜牧的蚂蚁,是否会模仿从事家畜畜牧的蚂蚁,而参与家畜畜牧的工作呢?
可是,如果在参与之后,再将这两种种族完全拆开,又会怎么样呢?它们会像人类这样,采用它们新获得所了解的知识,决定比较有利的新方法吗?
在它们之中的其中一只产卵雌蚁,在建设新聚落的时候,它的孩子们会前往产蜜的蚜虫那里采集食物吗?
同样的实验,也可以在随后将谈到的真菌栽培蚁或编织蚁身上进行尝试。栽培蚁的奴隶或成为同盟者的养女,会开始栽培真菌吗?编织蚁的共产者被独立出来之后,是否会注意到,以前在它们面前操纵的那种奇妙的“梭”[a],自己也可以加以利用吗?
这些实验一直都很盛行,可是,到现在还没尝试过的东西还有很多。因为未知的领域无止无尽,今后,我们还是会常常对我们的无知,感到很沉痛吧!
[a] 编织蚁会利用会吐丝的末龄幼虫来从事筑巢的工作,以幼虫吐出来的丝黏住叶片筑巢。而编织蚁成虫含着末龄幼虫的模样,看起来有如拿着织布机上的梭一般。
三
不管怎么说,就像我们至今了解到的,所有的蚂蚁并不满足于将自己偶然的大发现,直接机械性地利用。
有的蚂蚁会跟人类一样,巧妙地改良大发现。它们首先确信,在巢的四周吃草的家畜类是它们的财产。它们也知道要聚集这些家畜,把这些家畜围起来,照顾这些家畜,然后,定期去挤奶。
与其说是挤,不如说是爱抚,以得到更多甜美的排泄物。
而且,所谓的挤奶,不是从乳房挤奶,说起来不太诗意,因为,是促进肛门的分泌作用,让肛门更容易分泌。它们会选择家畜,从同样的小动物中,选择一个小时会滴出二十到四十滴甜美蜜汁的小动物。一边详细分配,一边忙碌不休地在巢与蚜虫群中往返。
就像诺曼底地区的牧人,在农园与牧场之间来往一样,畜牧蚁中比较还没开化的,会在家畜四周警戒着,挥动它们的大夹子,威胁恐吓那些来偷蜜的人。为了取得自然资源,为了生存而展开的战斗,就跟我们的世界一样,不屈不挠、热心,它们战斗的历史,也比我们更加古老。
另一方面,更现实利益的蚂蚁,例如我们的黑毛山蚁(Lasius niger)为了防止家畜逃亡,并且可以轻松管理,想到可以切断家畜的翅膀,或者是用栅栏把家畜围起来,设置有山脊的路,准备下雨时的避难所。
另外,像美国的多毛举尾家蚁(Crenastoguster pilosa),为了保护蚜虫免受最喜欢蚜虫的五彩瓢虫幼虫的危害,有的还会
制造如厚纸板似的笼子。
如果是更小心的蚂蚁,会在巢里面建造家畜畜舍,把蚜虫养在这里。
遮阴毛山蚁(Lasiua umbratas)则更进一步。这种蚂蚁跟白蚁一样怕光,白天几乎不到外面来。可是,它们发现了一种蚜虫,跟它们有一样的喜好,都是只靠某种草或树根维生。它们配合需要,在地底下挖掘隧道,走到很远去找这些根,然后运送到装设在巢内的小屋子里,在黑暗中,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还有更令人惊讶的事情,这是皮耶·休伯首先注意到的,后来经过摩威尔可(A。 Mordwilko)、维普斯达(F。 M。 Webster)等人确认,黄色山蚁(Lasius flavus)会收集蚜虫的卵,养育它们的子孙,遇到灾难的时候,它们不只救出自己的子孙,也会尽全力去救蚜虫的孩子们。
四
蚂蚁的家畜不只是蚜虫或介壳虫,某种会跳的小昆虫,也被当做家畜。只是单纯地条列出这些昆虫,略嫌说明不足,因为,有几种蚂蚁利用会分泌蜜的毛毛虫——这种毛毛虫主要是一种小灰蝶科(Lycaeneidae)的幼虫,蚂蚁会向它们抽取蜜。
对它们来讲,这种幼虫简直相当于一匹巨大而奇怪的马,它们跨坐在这种幼虫身上,然后,当这个虚构而笨拙的妖虫,悠哉地吃东西时,蚂蚁就用触角爱抚着它的腹部,这个腹部会排泄出蚂蚁喜欢的甘露。有时候寄生虫会个别或排队,来接近这匹马,蚂蚁甚至会与人类对抗,热心警戒保护这些寄生虫。
根据威利夫人(Mrs。 Willy)的观察,在印度的雨季来临以前,蚂蚁们会出发寻找未来将变成美丽的蓝色蝴蝶的毛毛虫,带回数百只那种毛毛虫,让毛毛虫住在它们地下室的大厅里面,在那里守护着蛹漫长的沉睡。简直就像在了解变态的神秘一样,帮忙脱皮,照顾它们直到完全成虫。
某些蚂蚁学者们认为这些都是偶然产生的,也是起始于幸运的偶然,然后慢慢变形形成的。出发探险,寻找猎物的蚂蚁,碰巧遇到蚜虫,被甜美的气味吸引,不客气地碰触蚜虫,尝到味道,了解了美味。蚂蚁再度回来的时候,同伴们跟着模仿,这种风气于是扩展开来,确定了习俗,最后变成本能。
我们可以完全拥护这种想法。
的确,在未知的领域里面,什么都可以说。可是,说,是需要勇气的。而且,究竟其他还有什么,使我们可以抵抗这种解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