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钟。炮弹在实际距离1000米(望远镜中为10米)的上空飞越月球30°纬线。好像还是无法抵达月球上的某个地方。巴比卡纳主席难以解释它的相对缓慢的移动速度。在这个距离上,飞行速度一定要极高才能抵御月球的引力。这里存在着一个原因尚不明朗的现象。况且,他们也没有时间来追究其原因。高低不平的月球表面在旅行者眼前展现,他们不愿漏掉任何细节。
从望远镜中看上去,距离月球只有两法里半了。一位航空飞行家,被送到距离地球这么远的地方,他在月球表面能看到什么呢?我们说不上来,因为在地球上最高的升空高度也没有超过8000米。
不过,下面是对巴比卡纳及其同伴们在这个高度看到的景物的准确描写。
月球表面出现了大块大块的相当不同的色彩。月面学家们对色彩的性质持不同的看法。不同的颜色形成相当鲜明的对照。朱利叶斯?施密特认为:假设地球上的海洋干涸,月球上的地面观测家也不可能像从地球上看月球那样,把地球上海洋和陆地的区别看得那么清楚。根据他的说法,被称之为“海”的广阔的平原是深灰色的,其中还掺杂着绿色和棕色。某些大的火山口也呈现出这种颜色。
巴比卡纳知道这位德国月面学家的这个观点,比尔先生和莫德勒先生同意这种看法。他发现:观察使他们有理由反对某些只承认月球表面是灰色的天文学家。在某些地方,绿色非常鲜明,朱利叶斯?施密特认为“安详海”和“幽默海”就是如此。巴比卡纳同样注意到,一些内部没有圆锥形突起的宽大的火山口呈现出淡蓝色,类似刚刚打磨光的钢板反射出的颜色。这些颜色确确实实是属于月球表面的,而不像某些天文学家的说法:或者是望远镜头不良的结果,或者是地球大气层间隔的结果。对巴比卡纳来说,这方面不存在任何疑问。他越过真空进行观察,不可能产生视觉上的任何错误。他认为这些不同的颜色是科学上的事实。现在,这些深浅不同的绿色是不是低矮、稠密的大气层养护的热带植物呢?他还无法回答。
他在稍远的地方注意到一种相当引人注目的淡红色。方才在一个称为利希滕贝格山的孤立的圆谷底部已经看到了这种颜色。这座环形山坐落在海西山脉的附近,处在月盘的边缘上。但他不能认识这种颜色的性质。
对于月盘上的另一个特点,他也不能准确地指出它的原因。下面就是这个特点:
当米歇尔 ?阿尔当注意到被太阳的直射光线照得雪亮的白色线条时,他正在主席身边进行观察。这是一些连续不断的明亮的沟槽,与不久之前哥白尼山放出的光线非常不同。它们一条一条地平行延伸。
一向沉着冷静的米歇尔也情不自禁地嚷嚷起来:
“你们瞧!那是耕地!”
“是耕地?”尼科尔答话,并且耸了耸肩膀。
“至少是犁沟,”米歇尔?阿尔当反驳道,“这些月球人是什么样的耕种者啊!为了挖出这样的犁沟,他们的犁上需要套上多么巨大的牛啊!”
“那不是犁沟,”巴比卡纳说,“那是沟槽。”
“就算是沟槽吧,”米歇尔顺从地回答,“只是,在科学的领域里,沟槽是什么意思呢?”
巴比卡纳马上将他知道的关于月球沟槽的知识告诉了同伴。他知道这是在月盘上所有不是山地的区域内都能看到的沟沟壑壑。这些沟槽往往是零散的,长度从4法里到50法里,宽度为1000至1500米。它们的边缘是非常平行的。他了解的情况就是这么多,他既不知道它们的成因,也不知道它们的性质。
巴比卡纳举起望远镜,极其专注地观察这些沟槽。他注意到:沟槽的边缘是由极其陡峭的山坡构成,就像平行的、长长的城墙。稍加想象,就可以认为这是月球上的工程师设计修建的、绵延不断的堡垒。
在这些不同的沟槽中,有一些是绝对笔直的,像是用墨线拉成的一样;有一些既保持了边沿的平行,又有稍微的弯曲;有一些互相交叉;有一些被火山口截断。在这里,它们越过普通环形山内部的低地,如波塞多尼奥斯山和佩塔维奥斯山;在那里,它们又在不同的“海”上划出道道口子,如“安详海”。
这些自然的变故一定激发了地球天文学家的想象力。初期的观测并没有发现这些沟槽。赫维留、卡西尼、拉伊尔和赫歇尔似乎都不认识它们。是施罗特于1789年第一次揭示了他们,引起了学者们的关注。后来的人研究了它们,如帕斯托夫、格瑞丢伊桑、比尔和莫德勒。今天,它们的数目已经达到70条。但是,人们虽然清点了它们,却尚未确定它们的性质。这些当然不是什么堡垒,也不是早已干涸的河床。因为一方面,水在月球表面极轻,不可能冲掘出这样的沟槽;另一方面,这些沟槽经常穿过地势很高的火山口。
然而,不得不承认米歇尔?阿尔当有一个想法,无意之间在这个方面与朱利叶斯?施密特不谋而合。
“为什么不能说,”他说,“这些无法解释的表面现象只不过是植物现象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巴比卡纳激动地问道。
“别生气,尊敬的主席,”米歇尔回答。“那些构成陡坡的昏暗的线条难道不可能是整齐排列的成行的树木吗?”
“那么,你坚持你的植物说喽?”巴比卡纳说。
“我坚持解释你们这些学者们没有解释的东西!”米歇尔 ?阿尔当反驳道,“至少,我的设想可能有利于指出为什么这些沟槽在有规律的时期里消失或者好像消失。”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原因是落叶时,这些树木就看不见了;叶子长出来时,又可以看见了。”
“我亲爱的同伴,你的解释是聪明的,”巴比卡纳回答,“然而是无法接受的。”
“为什么?”
“因为,这么说吧,月球表面上没有季节之分,因此,你谈到的植物现象就不可能产生。”
实际上,月球轴线的倾斜度很小,从而使太阳在每一个纬度上都保持着一个几乎固定不变的高度。在赤道地区上方,这颗光辉灿烂的太阳差不多一成不变地占据着顶点的位置,在两极地区,又不超过地平线的界线。因此,根据地区的不同,那里永远是冬天、春天、夏天或者秋天。在木星上也是如此,因为木星的轴线与其轨道之间的倾斜度也很小。
这些沟槽的成因是什么呢?这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它们肯定是在火山口和圆谷形成之后产生的,因为不少沟槽冲破其环形的岩壁深入进去。因此,它们可能是最近的地质时期的产物,是自然力的膨胀造成的。
这时,发射体到达了月球纬度40°的上方,与月球的距离不超过800千米。物体出现在望远镜里仿佛只有两法里之遥。在这一位置,他们的脚下耸立着高505米的埃利孔山;左侧,圆圆地隆起微不足道的高地,高地封闭了“雨海”的一小部分,被称之为“虹湾”。
地球上的大气层必须比实际情况透明170倍,才能使天文学家们对月球表面进行全面的观察。可是在发射体飘浮的空间里,在观察者的双目与被观察的物体之间不存在任何流体。此外,巴比卡纳现在的位置与月球之间的距离是任何效能最大的望远镜从来没有达到过的,不论是约翰?罗斯的,还是落基山天文台的望远镜都没有达到这个距离。所以,为了解决月球上是否能居住这个重大问题,他处在极其有利的条件之下。然而,他还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他只能看清广袤无边的平原寸草不生的底部和北面干燥无水的群山。没有一件出自人类之手的工程。没有一座可以证明人类经过的废墟。连说明生命在低层次上发展的、动物的集聚区都没有。任何地方都没有运动、没有植物的表象。在瓜分地球的三界之中,只有一界存在于月球上:矿物界。
“啊!这么说,”米歇尔?阿尔当表情有些尴尬地说,“就没有人类喽?”
“没有,”尼科尔回答,“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只动物,没有一棵树。话虽如此,假使大气跑到洞穴的深处、圆谷的内部,或者甚至跑到月球的反面去了呢?任何事情我们都不能过早地作出判断。”
“况且,”巴比卡纳补充道,“对于最锐利的肉眼来说,也看不见7公里以外的人。因此,如果月球人存在的话,他们可以看见咱们的发射体,咱们可看不见他们。”
凌晨4时左右,发射体处在纬度50°的上方,与月球表面的距离缩短至600公里。左面有一条山脉向前伸展。充足的阳光任意勾勒出山的轮廓。右侧则恰恰相反,出现一个像巨井一样的黑洞,黑糊糊的,深不可测,像是在月球表面上钻凿而成的。
这个洞就是“黑湖”,就是柏拉图山,是一个很深的圆谷。在地球上,当月球处在下弦月至新月的时期里。阴影从西向东投射时,人们就可以对它适时地进行研究了。
在地球的这个卫星上很难见到这种黑颜色。只是在北半球“冷海”东部、恩底弥昂圆谷的底部和这颗星球的东部边缘、赤道上格里马尔迪圆谷的底部才看到过黑色。
柏拉图山是一座环形山,位于北纬51°,东经9°。它长92公里、宽61公里。巴比卡纳感到遗憾:不能垂直地经过它那宽大的开口上空。那里有一个可以探查的深渊,也许会意外发现几个神秘的现象。然而,发射体的行程是无法改变的,只能毫无办法地接受它。当人们被关在里面时,他们无法指挥气球,更不能指挥炮弹了。
凌晨5时左右。发射体飞越了“雨海”北部的边沿。现在,左侧是拉孔达明山,右侧是韦特奈尔山。从60°开始的月盘上的这个部分是绝对的山地。望远镜把它拉近到1法里的距离上来,比勃朗峰离海平面的距离还要短。整个地区布满了山峰和圆谷。大约在70°的位置上耸立着菲洛劳斯山,高3700米;火山口呈椭圆形,长16法里,宽4法里。
从这个距离上观察月球,月盘呈现出极为奇特的外观。景物是在与地球上非常不同的、也是更低的条件下呈现在眼前的。
月球周围没有大气层。没有大气的包裹所产生的后果已经显露出来了。月球表面没有黄昏,夜与昼,昼与夜的交替变换非常突然,仿佛漆黑一团中的一盏灯突然熄灭或者点亮。从冷到热没有过渡阶段,温度从沸水点一下子降到太空的度数。
缺少空气的另一个后果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是绝对的黑暗。在地球上被称作漫射光、创造黄昏与黎明、产生阴影、半阴影以及所有明暗的魔法的、空气维持的这种发光的东西月球上并不存在。由此产生了只允许黑白两种颜色存在的强烈对比。月球人只要把眼睛避开太阳的光线,天空对他来说就是绝对的黑暗,星星在他们看起来仿佛是在最黑暗的夜里闪烁。
读者可以判断一下这种奇特的外观使巴比卡纳和他的两位朋友产生的印象。他们的双眼迷失了方向。他们分不清不同平面相对的距离。地球上的风景画家描绘不出因没有明暗变化使之变得柔和的月球上的景物。一张白纸上的几个墨点,仅此而已。
这种外观没有改变,甚至当发射体处在80°上空、与月球之间的距离只有100千米时也是如此。甚至凌晨5时,发射体经过焦亚山上方时,距离还不到50千米(望远镜中为八分之一法里),月球的外观仍无变化。伸手似乎可以摸到月球了。好像炮弹很快就要撞上月球了,哪怕只撞在北极上,那里的光芒四射的山脊极其鲜明地显现在黑色的天幕上。米歇尔 ?阿尔当想打开一个舷窗,跳到月球表面上去。从12法里的高处落下!他没考虑这么多。况且,这是徒劳无益的尝试,因为倘若发射体无法到达这颗卫星的某个地方,运动中的米歇尔和发射体一样也到不了月球。
这时,6点钟,月球的极点出现了。旅行者们看见的月盘的一半极其明亮,另一半则消失在黑暗之中。发射体突然越过了强烈的光明与绝对的黑暗的分界线,投入到深沉的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