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的石阶,原本是没什么图案和东西的。第一次变化的时候,一阶阶的,成了铺满大理石的棋盘式阶梯。而到了现在,又变了,棋盘式的图案,变成了一朵朵的花,花辩的颜色血红。这在光线暗淡的空间,越发显得森冷阴沉。
知秋一叶拔剑的手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便在这时,楼梯再次移动,上下起伏,那些错落的楼梯不再散开,庞大的空间整合并拢,楼梯成了折叠向下的样子,一左一右的沿伸着。
宁采臣瞧着眼前的楼梯,简直不能相信,这世上竟有这么复杂多变的楼梯。这只是一个楼梯,为什么看起来会如此的让人恐慌?现在他们又成了中间的一段,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昏暗的火把下,石阶上血红的花儿,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死气,直寒到了人的心底。
“知秋,这儿还会……”宁采臣没有说完,知秋一叶的手忽地一拔,将那柄黑木剑拔了出来,随着这个动作,空中那黑烟成团的火把猛烈间爆发,黑丝般的烟雾,象是快速生长的长发,瀑布般汹涌而来,转眼间把知秋一叶吞掉了。
十方大叫起来,“啊呀,这是咋啦?”没等回答,也没人回答,一句喊完,他也被吞没在了里面。紧接着,是宁采臣。三个人无一幸免,通通陷入了这扑天盖地的黑丝内。二支燃烧的火把顿时熄灭,整个楼梯被黑暗沉没,空间混成一片,不现一丝光亮,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宁采臣在黑暗中,又一次感到了无望,就好象再次回到了聂小倩的身体内。只是,这一次,他的身子是存在的,并感觉到身子周围,痒痒的钻动着无数的东西,长长的,细细的,蛇一般滑溜。这感觉很糟糕,这要是换了是个女孩子,比如聂小倩,肯定会扭着腰尖叫的。宁采臣是个男人,胆子也比较大。可碰上这种情况,是男人也会不喜欢,看又看不见,摸又不敢摸,谁知道这些个是什么东西?在宁采臣的想法内,这些古怪的物事,跟前边的虫子差不多,那些情比金坚密布在他身上的时候,和这里的感觉几乎相同,让他毛发倒竖,全身发痒,再加上恶心难受。他跳起来,闭着嘴,闷着头,想要冲出去,却又不知朝哪儿冲?向上还是向下?可是,想到这楼梯二边都是没有尽头的,无论向上还是向下,都没有什么区别。这么一想,他便不加选择,抬腿就冲。倘若停滞不前,他不知道在一片黑暗里,还会遭遇什么?当务之急,就是冲出去,远离这些莫明的东西,去寻一个立足点。
宁采臣这么想着,却发现,他的腿不能动了。在跑了没几步后,他全身便陷入了黑雾之中,就象踩进了泥潭,困住了手脚。他真要慌了,觉得身子还在不断下沉,这难道不是楼梯,是沼泽么?他想着,绝望的挣扎,却抓不到一丝救命的东西。知秋一叶,十方,你们怎么了?宁采臣被困得动弹不得时,脑中想到的是一起的同伴。尤其是知秋一叶。这个茅山派的道士,如今是这里唯一的希望。
如果这儿真有鬼,知秋,你快捉了吧!宁采臣呼吸困难,只指望着有人来救,他还要寻找聂小倩和赵四姐姐,怎么能够就这么送了命呢?就在他意识快要模糊时,突然间耳边一声巨响,眼前大放了光明,有个陌生的声音喝道:“滚开!”喝声中全身一热,手脚便又能动了。
宁采臣睁大了眼睛,重新看到了景物,黑暗被一道道金色的闪电驱逐了。这些闪电如一条条金蛇,追着那些黑丝吞食,没一会儿,就将楼梯上的所有黑雾消化干净。只剩下四个人,站立在楼梯上。宁采臣,知秋一叶,十方,还有一个穿着白袍的陌生人。
宁采臣仔细打量了一番,那陌生人是个老头,白眉白发白胡子,胡子和头发乱七八糟的,混成了一片,再加上胡子又长又密,看起来毛聋聋的,好象一个刺猬。身上的白袍子,乍一看是白的,其实却是件青色的,只是洗得多了,颜色都淡了,这才让人误以为是白色的。手上拿着柄剑,这剑又长又大又宽,黑沉沉的没有锋芒,一望便知份量极重,仍是柄玄铁重剑,偏在他手上舞动如飞,灵巧十分,一道道金色的剑光,便从中飞奔而来,驱赶得黑烟散了个干净。
宁采臣瞧得又惊又喜,这个人虽不认得,却与赵四姐姐口内描述的一个人差不多,难道这人便是他么?一边想着一边问道:“多谢相救!前辈可是那……”没有问完,那老者收剑,瞪眼叫道:“呆书生!你跑这儿来做什么?不要命了?知不知道这儿是兰若寺!”一边说一边飞起一脚,将身后一块石头腾的踢开,“下来为什么盖上盖子?一个小道士,一个小和尚,出的什么屁家!没半点儿本事,又不念经,找死么!”噼哩啪啦一通骂,将楼梯上的三个人骂得发愣,看着眼前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还没有尽头的楼梯,这会子竟成了短短的一条,不过十几米距离,底下是个藏菜的地窑,上面开着个口子,正是才进来时的地洞口。
知秋一叶苍白着脸,握着黑木剑撑着地,苦笑道:“好一个魔障!竟如此厉害,把我的灵力都消得差点儿光了。”
白发老者又瞪了他一眼,“就你这糊涂小子,还有什么灵力,脑子象浆糊,乱用道术,浪费符咒,简直丢尽了道家的脸面!”一头说一头手一挥,抛过柄黑木剑,“这木剑是你的吧,拿着双剑,还是黑玄木,竟不知捉鬼的方法,你师父真是白给了宝贝!”
十方大喘着气,忍不住叫道:“你是谁呀?口气老大,一进来就骂人。”一面说一面转头四顾,摸着后脑,“奇了,奇了,明明不是这里,怎么全变样了?”
宁采臣抱着拳,再次说道:“前辈可是姓燕?”
那老者瞪了十方一眼,方转过目光,看了看宁采臣,“呆书生,你知道我么,倒是不容易,我在这儿许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一个活人能说出我的名字。不错,老夫姓燕,燕赤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