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年下,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预备过年。即使再穷再苦,一家团圆亦是天伦之乐。然而宫中的妃嫔却无福得享那般其乐融融的日子,统共就一个夫君,还要与众姐妹分享。受宠的妃嫔们也就罢了,那不受宠的莫说是见皇上,就连年下的份例都要被内务府的人变着法地克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甚至连寻常人家还不如。
这雍国皇帝洛弗瞻无子,只有一独女纯僖公主是恳昭仪所生,故而虽说恳昭仪无几分恩宠,但借着女儿的光,也颇得了皇上的几分怜惜。年下有奇珍异宝,也可着劲地往恳昭仪的启祥宫送去。洛弗瞻刚看完清浅,便在启祥宫陪着纯僖公主玩耍了一会子,便回御书房处理政事了。恳昭仪歪在榻上,看着纯僖与宫人抓福包抓得开心,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宫人忽报道:“澜贵人到!”
恳昭仪忙起身,略略梳理了一下,见澜贵人叶凌波微笑着走进殿中,福了一福道:“昭仪姐姐万福。”
恳昭仪笑道:“妹妹客气了。今日可又是来瞧纯僖么?她正与宫人闹得欢呢,你瞧,抓福包还不够,小脏手还要抓点心吃!”
叶凌波道:“年下了,我给纯僖做了几件衣裳,送来给她当过年的新衣裳穿。”
恳昭仪忙拉着叶凌波的手道:“妹妹这水葱似的指头,做针线做粗了可怎么好。怎好劳妹妹总为纯僖做衣裳,她又是个爱动爱闹的,可不可惜了妹妹的手艺。”
叶凌波笑道:“我就与纯僖投缘,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喜欢。这宫里我也只爱与姐姐作伴,故而多为纯僖添两件衣裳又有何关系呢。”
恳昭仪笑道:“妹妹如此喜爱孩子,我瞧着将来也能为皇上添一两位小皇子或者小公主,到那时,你便冷落了我们纯僖,可不让纯僖伤心了!”
叶凌波面色一黯道:“也不知有没有那个福分。”
“妹妹如此标致,更顶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多少人想要一亲芳泽。如今入了宫,皇上也把你宠的什么似的,这新届秀女头一个承宠的就是你,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
“别人都道是福气,我却瞧着并不如面上那般风光。那位柔福宫的,可不是都把皇上的心占尽了。”叶凌波语带哽咽,莫不伤感。
恳昭仪为人怯懦胆小,也并不能为叶凌波出上什么主意,便道:“我瞧着皇上对妹妹的心也是实打实的,一上来就赐了一宫主位,最好的宫殿最高的位份,再有何人能与妹妹比肩呢?君恩如流水,这宫里的女人们又有哪个可以恩宠不断呢?你瞧那妍妃,曾经还不是众星捧月烈火烹油的恩宠,如今呢?怀着孕呢还被禁足衍庆宫,据说连个陪伴说话儿的人都没有,真是可怜啊。唉。”
“妍妃也不容易,从宫女爬上这么高的位份,还曾经宠绝**,可见君恩不常有啊。”
恳昭仪道:“这话儿可不是乱说的。妹妹在宫里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子,莫不然皇上登基三年了,为何独独只有我能生下纯僖来?你道其余的妃嫔都不曾有孕么?我也是在夹缝中求得了一线生机,九死一生才保得我这个女儿。”
叶凌波秀眉微蹙,道:“我也没那个心机与众人争宠,斗来斗去还不是一场空?我只盼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吸引皇上,能与皇上相守一生,也就足够了。”
恳昭仪笑道:“妹妹真是好性子。这**中像你这般想法儿的女子可越来越少了。凭着自己的本事固然好,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存着如你一般的想法儿,所以姐姐还是提醒你一句,切要保重自身哪。”
叶凌波笑道:“多谢姐姐提醒。我去陪纯僖玩一会儿。”
说罢叶凌波便走到殿中,微蹲下对纯僖道:“纯僖,叶娘娘送你一件儿好玩的,你可喜欢?”
纯僖不过两岁上下的模样,口齿还不清楚,粉粉嫩嫩,张着双手道:“纯僖要……要……”
叶凌波被纯僖憨憨的模样逗乐了,忙从身后拿出来一件薄羊皮的拨浪鼓,上面画着两个胖胖的鲤鱼娃,精致小巧。她摇了摇,那拨浪鼓的声音清脆空灵,格外与众不同,只引得小纯僖双手高高地举起。叶凌波忙把拨浪鼓放在了纯僖手里,纯僖得到了这么个会动会响的宝贝,自然乐不可支,高兴地在殿中跑来跑去。
叶凌波看着纯僖可爱的模样,真个是爱不释手,遂对恳昭仪道:“姐姐真是好福气,生下了纯僖这么一个小精灵。”
恳昭仪笑对叶凌波道:“妹妹也会有这种福气的。妹妹你瞧,纯僖也要把她的宝贝儿送给你呢。”
叶凌波转头看时,见纯僖指着一只雪白的花猫儿对她说:“送……送……叶娘……娘……”
恳昭仪道:“我们纯僖呀可真是个大方的孩子呢,你刚送给她个精巧的拨浪鼓,她便要把她最喜爱的小白猫送给你呢,妹妹还不快收下?”
叶凌波望着角落里的那只猫,浑身便是一激灵。她是生性最怕猫的,甚至连猫毛都不能碰,猫叫都不能听。如今纯僖要把她最珍爱的小白猫赠给她,孩子的一番心意,她怎可拂她的意呢?遂忍着全身的不爽快,对身旁的侍女道:“绿羽,将这白猫抱着罢。”
纯僖看叶凌波收下了那只猫,高兴地直拍手掌,遂又拿着拨浪鼓,跑去院子里玩了。
叶凌波看看天色差不多了,便与恳昭仪作别道:“姐姐,夜宴的时候快要到了,我还要回宫去准备准备,这便去了。”
恳昭仪笑道:“去罢。妹妹必定艳压群芳。”
叶凌波出得启祥宫来,见白猫躺在绿羽的怀中喵呜直叫,已然是一身鸡皮疙瘩,全身都难受。忽想起刚刚与恳昭仪说话儿时,恳昭仪说如今妍妃在宫里一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孤单寂寞,心下一软,便道:“绿羽,这猫放在咱们宫里是养不成,我光看着都全身不舒服。你把这猫送去衍庆宫罢,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我送去给妍妃作伴的,她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绿羽答道:“是。”便抱着猫走远了。
叶凌波见猫被抱走了,才长吁一口气,身上的鸡皮疙瘩也渐渐地消了。她看了看天色将晚,宫内即将开宴,自己却还未换上合适的衣裳,便赶忙往她的端和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