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奉候爷楚风之命,将新兵派往与草原相邻的边关骛源,同时抽调原本驻扎在边关,数量同等的人马前往汀兰城听从候爷指令。
骛源城外是世代逐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统称为夷人。分为若干个大小部落,前些年冬季时对边关多有骚扰,因兵力分散各自为政,被守在边关的将领重创,数年来都安份至极,未有动静。此次虽抽调了骛源经验丰富的人马,但及时补上了新征的兵马,有边关老将萧老将军训练指挥,料想也无妨。
楚风的盘算本来没错,奈何草原上出了一位新的领袖,不过数年,便将草原上分散的兵力集中了起来,深入腹地操练,势力渐大。同时安插了细作潜入骛源经商,关注着关内的动静,对有着肥沃土地,一向富庶的南丰领土虎视眈眈。此次如此大的兵马调动,自是瞒不过骛源城内细作的火眼金睛,当下将此消息暗中传到了关外。
大队兵马赶到汀兰城后,原本难分胜负的战事更加显得胶着。在此期间,若是孙武所攻的城池取胜,李安所带的兵马必会遇伏,失陷一城。反之,若是李安带领的兵马得胜,攻下城池,孙武必会遇上强敌,败兵而归。赵玄若是与刘虎各带一支人马两边支援,楚风必会亲带人马攻打湙城,一旦赵玄返身回来,楚风收到消息便先一步撤兵。
沙场磨砺数年,赵玄论计,论才都不在楚风之下,几回较量各有胜负,总体来说却是谁也进不了一步,谁也不会后退一步。
寒来暑往,半年来双方各有胜负损伤,在不断的征战杀伐中,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刘虎渐成赵玄麾下的一员猛将。
本以为一马平川极易得手的南丰疆土,在楚风的运畴帷幄下,如同拉据般让北丰大军进程缓慢,得手的城池,时不时还要面对楚风出其不意的反攻。
战场上狭路相逢,往往都是楚风对赵玄,剩下的将领各自对上旗鼓相当的人一番厮杀,玉容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又有赵玄平日里的指点,出手愈加干脆利落,楚风新提拨的将领,折在玉容手中的便有三人。
战场上的楚风看不出喜怒,只是扫过玉容的眼光越发深邃,楚风与赵玄都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下手毫不留情,两人过招之处无人敢靠近半分,以免白白送死。赵玄负了轻伤,回营后不愿叫军医,玉容自会替他细细上了药包扎,赵玄伤也伤的其所,看着帮自己包扎伤口的玉容暗地里咧嘴直笑。楚风负了伤冷着一张脸,看着军医为自己裹完了伤,挥退了众人,望着帐外,幻想着玉容为自己心疼的模样何等让人怜爱。长叹一声,终是提笔书信一封,让帐外的侍卫快马回京带给忠叔。
年关将近,几场大的风雪让双方都没了再打下去的兴致,各自闭城休整准备过个好年。玉容站在营外僻静处看着漫天飞雪,任剌骨寒风扑面,依旧一动未动。赵玄走到玉容身边站定,眉头微蹙,玉容转过身看着赵玄轻声道“回营帐吧。”
赵玄未动,看着帽上沾满雪花的玉容语声轻柔“我陪你看看雪景,难得有这样的闲情”。
每逢阴冷天气,赵玄都会周身疼痛,虽然赵玄从来不说,可近两年的相处下来,玉容早已看的清楚分明,赵玄若是蹙眉,必是身体不舒服至极。
“回去吧,外面有些冷”玉容也不说破,找了个借口便往回走。听玉容说冷,赵玄忙解下身上的披风,想帮玉空披上。玉容轻轻一挥手“还是你披着吧,别被风雪侵了头,到时全军将士都要找我问罪了。”说完不顾赵玄的阻拦,将披风帮他重披好,又踮起脚尖帮他戴好帽兜。
“阿容”看着专心帮自己戴帽子的玉容,赵玄一声轻唤。
玉容微微一笑“走吧”,当先转头往营帐方向走了过去。雪地上留下一大一小两行脚印,渐渐被新一轮的风雪掩盖。
湙城中本有为赵玄改立的临时将军府第,因房屋数量不够全军将士居住,为示与士兵同甘共苦之心,赵玄命所有将领皆与士兵一样驻地扎营。房屋则留给军医或是伤兵居住,只等年后新的援军到来,有了足够的人手,再安排搭建新的房屋做为守城士兵的固定居所。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连雪都淹没到了膝头,幸好陈老将军有先见之明,提前备好了大量冬衣和粮草送往湙城,才算让士兵们过了个好年。
湙城内无有百姓,一班大老爷们无处可逛,只能围着篝火喝酒唱歌,自娱自乐一番,孙武李安坚守阵地,在被攻下的南丰小镇上暂住。营帐外守门的侍卫被赵玄赶去与其它士兵同乐,不让人守着。
整个营帐只有玉容和赵玄两人,听到营外的喧哗声,嘻闹之声四起,赵玄递过一杯微温的酒给玉容“暖暖身子”,帐里燃着一盆碳火,并不见的有多冷,已喝了半坛酒的赵玄脸色微红,眼神有些迷离的望着玉容。
玉容接过酒杯,轻放到小几上“少喝几杯,酒多伤身”
赵玄仰头喝干杯里的酒,酒意微醺,帐里暖意正浓。赵玄有心想与玉容更近一步,除了玉容受伤或是不省人事的时候,平日里连手没怎么拉过,赵玄觉得自己十分憋曲,明明心里的人就是眼前,偏偏什么都不能做,想说两句好听的,往往还没开口,自己就先红了脸。
看着赵玄的神情,玉容提前一步起身往帐外迈去“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形”,寒风顺着挑开的帐门刮了进来,赵玄被冷风刮了一个机灵,脑子渐渐清明了过来,有些庆幸没对玉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如今战事进程缓慢,谈儿女情事实在不合适宜。只要玉容还在身边,等战事一了,她便注定是自己的人,想逃也逃不了。一想到此,赵玄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打仗几年,还能得一个喜欢的媳妇,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过了正月十五,久不见露头的太阳终于展开了一丝笑脸,冰雪渐渐消融。随着马踢得得声,一个惊人的消息四散传开,在大年夜那天夜里,举家团圆之日,夷人在他们的头领伊顿可汗的带领下,以雷霆万钧之势踏破了骛源城,满城的百姓一夜之间沦为奴仆,供夷人驱使,所有守城的兵卒尽皆被杀,尸身挂于城头,萧老将军战死,尸身被吊在骛源城门最显眼处,凡有对着尸身哭嚎的百姓,尽皆视为乱党,就地处决,向来平静的骛源城一夜之间成了人间炼狱。
群龙失首被打散的南丰军,一部分在副将萧雨的带领下退往下一个城池,另一部分则是混在了部分逃出城的百姓当中,四散而去,有了夷人做比较,才知道北丰有多仁慈,因此有不少百姓直接迁往了南丰相邻的战场。
赵玄收到消息,一边八百里加急快报回京师报讯,另一边却认为是天赐的良机,楚风腹背受敌,攻下南丰指日可待。
赵玄命刘虎前去支援孙武,自己则带了一部分兵马前去会合李安,留玉容守在城内,想趁南丰心神不定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南丰军营此时确实有些乱,萧寒正跪在楚风帐中,请求带兵回攻骛源,将夷人碎尸万段,以报杀父之仇。
楚风看着两眼通红,跪在帐中的萧寒,他是萧老将军的次子,因萧老将军相信自己,便让自己带了他来战场磨练,以增军功。骛源的事出乎意料,完全不在他的算计之内。
南丰如今朝中已是乱做一团,密报如雪花般飞来。本不将北丰战事放在眼里的楚风,此时不免也有些焦头烂额。思量良久,命萧寒带三万兵马再连夜赶赴骛源,与他哥哥萧雨汇合,将夷人赶出边关。
赵玄认为此机千载难逢,带兵猛攻南丰营地,楚风坐阵自是让赵玄不能轻易得逞,萧寒的兵马尚未到达骛源,便有接二连三的消息传来,夷人占领骛源后,以骛源为大本营,四散进攻抢杀村镇,放任底下的士兵烧杀虏掠无恶不作。
后方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楚风不动声色对赵玄的进攻寸步不让,他若撤兵回救骛源,赵玄这边便无人能挡,到时两边都失了势,南丰必亡。皇上曾有书信问楚风如何是好,楚风只回两字“勿慌”,皇上便真的不慌了,忠叔的密报传来,皇上依旧沉迷酒色,与以往无二致,镇定让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赵玄整理兵马,新一轮的大举进攻正当展开时,赵玄收到太子急报一封,暂停战事,命赵玄安排好战前兵马,火速回京师一趟。
太子之命不能不从,赵玄带信给孙武李安驻守原地,未得他指令时不得进攻,若是南丰趁机来范,不敌时便退回湙城之内,湙城则交由刘虎守城,不许擅出,以防楚风带兵偷袭攻下湙城,到时孙武李安断了后路必死无疑,刘虎遵令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