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下了楼,就见卫缚板着脸,一副相当不快的模样。
“赖三你好大的架子啊!竟然将我挡在门外。”卫缚乜斜了拦住自己的两条大汉一眼,转头向对方老大不满的说道。
赖三却是淡淡一笑,神态自若,似乎对对方语出不逊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抱拳歉然道:“手下兄弟不懂规矩,还请卫管事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有什么事不如我们楼上谈。”
“不必了!”卫缚一摆手,态度十分傲慢的说道:“也就几句话的事情。”
赖三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知卫老爷有什么吩咐?”
卫缚淡淡的说道:“让你去杀一个人而已。”
瞥了眼卫缚递过来的东西,赖三瞳孔一缩,失声道:“是他!”
“你认识他?”
看到对方眼中狐疑的神色,赖三暗叹一声,比起一个或许可以招揽来的好手,眼下还是卫家的庇护更重要一点,摇头道:“只是听说这个人武艺不错,要杀他的话,手下兄弟难免有些折损。”
卫缚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赏钱。”
赖三附和的笑道:“既然如此,赖某就放心了。”
卫缚方才走出小院,一众汉子脸色就变了,李虎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骂咧咧的道:“他奶奶的,这些狗东西真是不把我们兄弟的命当命啊,一句赏钱就打发了。”
赖三眼中精芒闪烁,呵呵笑道:“有了卓家的这批兵甲利器,天下何处去不得,只是眼下还要依仗卫家的权势做掩护,等钓上了那条大鱼,自然海阔天空,任我等遨游。”
……
“看清楚了吗?果真是卫缚?”卓君买面色凝重,谨慎的问道。
“卓铁就在张府后宅附近,亲眼认出白天进出张宅后院的一人就是打劫我卓家商队的劫匪之一,那人刚进去,就见卫缚也进了张宅后院。卫缚是卫家的内院管事,经常帮卫家打点一些琐事,出入频繁,下面的人应该不至于会认错。”堂下一人不敢怠慢,连忙答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卓君买不喜反忧,皱眉沉思起来。
堂下那人犹豫片刻,道:“老爷,我们的商队刚刚出事,卫缚就和那些可疑的陌生人联系,不会是卫家在背后捣鬼吧。”
“哼,我管他什么卫家张家,敢动我卓家的人,我卓君买一个都不放过。”卓君买忿忿的说道,他可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否则也不能独当一面,掌握卓家和中原、西凉方面的生意往来。
一旁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忙上前劝道:“老爷,卫家财雄势大,又是本地人,若是真的斗起来,只怕我们不是对手,不如暂时忍下这口气,和他们讲和吧。”
卓君买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一侧的儿子卓王孙,问道:“长卿你怎么看?”
卓王孙瞥了眼中年管家,有些犹豫。
那中年人将卓王孙这一眼看了个正着,和气的笑道:“少爷有什么话尽管直言,不必顾忌小人的颜面。”
卓王孙释然笑道:“世清叔所言句句是为我卓氏着想,想那卫家在安邑城内的势力盘根错节,稳固无比,的确不是我们所能敌的,但……”
“难道我们卓家就这样被别人欺负到头上吗?”卓君买打断了儿子的话,面沉似水,显然是对他说的建议很不满意。
卓世清忙站起劝道:“老爷三思啊,卫家……”
“卫家未必对我卓家商队遭劫的事知情。”卓王孙忽然插嘴道。
卓君买神色微动,诧异道:“那行人便住在张府,卫缚又在张府出入频繁,怎么会不知情?”
卓王孙眸光熠熠,徐徐说道:“卫肃老儿为了对抗董卓,大肆招揽三山五岳的江湖人物,光是这些日子来,就有不下数百人以护院家仆的名义招入卫府中,这些人良莠不齐,只怕连卫府的人都不能摸清他们每个人的底细吧。”
卓君买摆手道:“吾儿虽然聪慧,但阅历毕竟太浅,那行人既然被单独安置张府上,一方面说明他们的确是有些本事,另一方面也说明这些人来历必然大有问题,要不然卫肃老儿也不会避嫌不将他们收容在卫府中。”
卓王孙竖起一根手指,智珠在握的说道:“这就说明了另一个问题。”
“哦?长卿不要卖关子,快快说来。”卓君买起初只是打着考量儿子的主意,眼见自己这个孩儿的智慧似乎远远超出自己预料,倒是有些惊喜,一时间仿佛商队的事情也不重要了,只想先听听自己儿子的想法再说。
卓王孙身子前探,问道:“我卓家这次运送货物的护卫有多少?”
卓君买捻须道:“不算运送货物的民夫苦力,光是带甲的雄健武士,就有三百人之多。”
卓王孙冷笑一声,道:“听卓铁说,那伙盗匪足足有七八百人,皆是一人两骑,来去如风,彪悍异常,只是一个来回,便冲垮了他们的车阵,轻而易举就消灭了我卓家三百精锐甲士,贼人既然有这样的实力,又怎么会看得上卫肃那个昏聩老儿。”
“你是说……”卓君买脸色微变。
卓王孙长吁一口气,徐徐说道:“只怕卫肃是引狼入室,也被那些人蒙在鼓里。”
卓君买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这些人实力如此雄厚,却还潜藏在安逸城中,所图必定不小,某非……”
卓王孙冷笑道:“除了安邑城,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如此苦心孤诣的谋划呢?我已打听清楚,这些人出现城中的同时,恰好杜远便来袭扰安邑城,也未免太凑巧了吧。”
“会不会是黄巾余孽?”一旁卓世清心有余悸的插嘴道。
卓君买摇头道:“黄巾军都是仓促而起的泥腿子,要想凑齐这么一支精锐骑兵,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不知是哪里的马贼,居然有如此声势!”
“我倒是听过一个人的名号。”卓王孙犹疑片刻,开口道。
卓君买看到他神色有异,失笑道:“只怕又是从你那些草莽朋友那里听来的吧。”
卓王孙俯身拜道:“儿子给卓家丢脸了。”
卓君买不在意的说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草莽之中,也不是没有值得结交的人物,像你的朋友刘聪,便是一个不错的少年郎,聪颖好学,有傲骨,对长辈也不失礼节,这次卓铁便是多亏他所救,倒是要备一份厚礼送过去。”
卓王孙闻言大喜,推辞道:“刘大哥和我是君子之交,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卓君买知道他这番作态是为了不让自己反对他和那些市井之人交往,自己这个儿子虽然聪颖过人,却还是不会掩饰自己的神色,还是需要磨练一番才能成器。
卓君买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说道:“不知道你听来的那人是谁?”
“张白骑!”卓王孙脸色一肃,一字一顿的说道。
“张白骑?”卓君买微微一愣,疑惑道:“这个人不是弘农巨寇吗?怎么会流窜到我们河东郡?”
卓王孙徐徐道:“父亲有所不知,此人在绿林中极有名气,神出鬼没,来去如风,行踪不定,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流窜到河东并不稀奇。而且那伙马贼不留活口的狠辣作风和张白骑同出一辙,多半便是同一伙盗匪。”
卓君买皱眉道:“听说这个人武艺奇高,极是难缠,若真是此人,倒是有些麻烦。”
卓王孙咧嘴一笑,信心满满的说道:“若是想彻底铲除张白骑一伙,倒是有些麻烦,但如果仅仅想除掉他们在城中的内应,还不是易如反掌。他们所仗的不过是行事诡秘,外加卫家的庇佑,若是往常我们自然拿他没办法,可如今安邑城中可不是卫家一家独大。”
卓世清犹豫道:“会不会得罪了卫家?”
“畏首畏尾的办得成什么事!”卓君买不屑的摆手道。
卓王孙微微一笑,和煦道:“世清叔无须忧虑,自有旁人来当这个恶人,我们只要查清这些人的底细,掌握确切的消息即可,只要我们把手中的消息泄露给有心人,自然有大把的人替我们冲锋陷阵,干这得罪人的苦差事。”
“吾儿智计百出,沉稳从容,甚慰我心,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你一手操办了。”卓君买以手捻须,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这……”要他出主意还成,但一听老父让自己一力承担,卓王孙倒是有些信心不足了。见儿子犹豫的模样,卓君买不满的斥责道:“难道你还能在市井中厮混一辈子不成,多经历些历练,将来我撒手西去时,才放心将创立的一手基业交给你。”
“父亲春秋正盛,怎么老是提这些晦气事呢?孩儿听您的吩咐就是。”卓王孙脸色一苦,应承了下来。
“好好!”卓君买大笑两声,拂袖向外走去,忽然转身叮嘱道:“张府那里可要给我盯紧了,莫要出了纰漏。”
卓王孙心中苦笑,您既要我独当一面,又何苦事事操心呢?面上却是不敢反驳,连连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