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吹毕,慕青施施然走至归痕身边,“在下慕青,不知仙姑对慕青的曲子有何见解?”带着最优雅的笑容诚挚地问。
他脸颊边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笑起来甚是好看。绿野屏上芳草萋萋,风一吹,低矮的青草便集体往一边倒,他玄青色的袖摆被风鼓得膨起来,挽得整齐的发髻有几根发丝细细地飘散开,脑后的青色发带也跳脱起来。若是就此定格,真是如画一般的景色。
归痕思索半刻,回了句文不对题,颇为煞风景的话:“你的衣裳真好看。”
原来师父一向只着白衣,她从来也是白衣,竟以为衣服只有这种颜色。今日见到慕青一袭青衫,才晓得原来衣服也是可以做成其他颜色的,她之所以望着慕青目瞪口呆,是因为慕青是她除师父外见到的第一个人形生物,反倒没太注意慕青之前吹奏了什么。
慕青有些不知如何招架。这个……她说衣裳好看我应怎样回她呢?怎样才能将话题继续下去?终于,慕青还是保持良好风度,对她拱手一笑:“仙姑未曾习过音律么?”
归痕甚至好奇地摸了摸慕青的衣裳,好像那是什么稀罕物品,蓦然反应过来对方在同她讲话,忙道:“早先师父也是教过的,我最喜琴。对了,我并不是什么仙姑,叫做归痕,你唤我阿痕罢。”她仰起脸来。
慕青这时才看清她的样子,白皙的皮肤,灵动的双眼,唇色微微带些粉。未施粉黛,却亮丽动人,生就一张足以魅惑苍生的脸,但看起来却又如此单纯,而一袭白衣却将她映衬得如此出尘,原来是这样单纯的神女。
后来与归痕相处下来他才知道,归痕就像一张白纸,许多事都不懂得,永远温和沉寂得就像是一滩湖水。不懂得撒娇,不懂得生气,就连他对她吐露爱意时也并没有像平常女子那样娇羞。
他很是不能理解,那位上神平日究竟是怎样教导她的?如此简单的神女怪不得要将她保护起来,不许别人靠近。不过,若不是这样的归痕,恐怕他也不能如此容易接近她,骗到她罢。
他竟不忍心骗她了。只是为了他喜欢了一千多年的阿音啊,不得不向她说自己的妹妹前些日子被妖所伤,失了魂魄。她问及如何才能救她,慕青做出甚为为难的样子说出:“据说歌空尽上神那里有一味叫做还魂香的神药,兴许能救得妹妹。”
归痕也未多做考虑便将药偷来,慕青担心望她,她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师父对我甚为喜爱,何况上天有好生之德,师父知道我是为了救人也会高兴的。”回去之后她便自行请罪,师父并没有她说的那样喜爱她,甚至对她极为严厉。
原来与慕青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局,如今慕青和盘托出,她也倒没有太多难受,说不清的感觉。也许就像师父说的,她并不知喜欢是什么,所以便不会如当初阿音那般受伤。最后她笑笑:“阿音,阿音她吃了许多苦,今后你们定要好好在一起啊。”说罢转身离开。心里想着,原来师父早就知晓一切了。只是,师父当初为何要那样下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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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空尽的确早就知道,他知道那竹灵是为了什么而接近她,但他也想知道归痕会作何反应。几千年前他下令不许物灵靠近梅林,不许他们见到归痕,一切是为了保护她,因为越简单的生活也越安全。只是今次竹灵这样的事早晚会发生,一切证明该来的还是躲不掉,既是如此,便取消那道命令,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徒儿自己去历练罢。想到未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歌空尽那冰冷的脸上竟有了些愁容。
本以为慕青离开后又要开始那种几千年如一日的生活了,谁知不过几日,七崖岛上就有了许大的变化,怎么说呢?多了许多生机。一夜之间,竟多了许多房屋,也有了许多来往的物灵,他们忙着修炼忙着采浆果忙着集雨露。
连她平时最爱去的绿野屏都有了许多躺在上面晒太阳的物灵。她何时来了这些邻居?想起慕青之前所说,师父不许他们见到她,想必这些物灵平时定不会这般大摇大摆出现,那他们的屋子定都建在极为隐蔽的地方,或许都像慕青一样只是随便找个石洞栖身。若是不幸那个地方刚好被归痕发现,那他们还得换个地方居住。
可怜归痕一直以为这七崖岛上只有她同师父两人,遇到慕青后她便想,七崖岛这样适宜修炼的地方,为何没有物灵发现。如今这些“隐形”邻居便都出来了。
“师父——师父——”归痕跑进院子。歌空尽正在看书,瞪她一眼,“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同那竹灵倒习得些好习惯!”
她缩了缩脖子,“师父,外面怎会有了那么多物灵?”
“七崖岛本就适宜修炼,他们在此处居住有何不对么?”他仍自顾看书,懒得理她。
见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心中的疑问一直想说出口也不敢,罢了,师父既是那样下令定有他的道理。她讪讪回一句:“徒儿去采浆果了。”
她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好奇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见大家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盘着各式各样的发髻,极为新奇。只是大家对她都像有些畏惧,仍是不愿接近她。他们就像是师父做出来的幻象似的,有着自己的声色,却容不得她介入。
早先这七崖岛上没别人的时候,到处都是她的地方,现在虽然热闹了许多,却找不到专属于她自己的一片地方了。她也想要去同别人交流,只是他们都先她一步走出她的视野,真是无趣,她无奈地摇摇头。
这日在归痕潜到湖底玩耍时,发现了一个石洞,从那石洞钻出去竟又是一片开阔的天地,潜出水面,就像那绿野屏一样,青青的草地大片大片地绵延开去,阳光轻轻地洒在草尖上,也无一个人影。她有些欣喜,此后总会一个人来这处。并私自将此处命名为:小野屏。
这****正在这小野屏水边想着师父教她的御水术,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这是哪家的丫头?”她一下怔住,这句话好耳熟。很久很久以前,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在她身后这样问过:“这是哪家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