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碎穹将归痕拖出来,不敢再停留,连忙腾云将她往家的方向带,直接断了她那可以偷偷回去再看看的想法。他显了二人的身形,敲开门,洪伯同他们第一次来时一样,恭敬地唤她一声“归痕姑娘”便将她让进去。
寒碎穹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将她送到了房间门前,轻轻说一句:“丫头早些休息,万事明日再谈。”说罢便往自己的房间走。
“等等。”归痕叫住他。她有太多疑问,索性也就一股脑儿说了:“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应当是五年前,洪伯见我们来了为何不惊讶?大晚上回来也不问一句?”
寒碎穹淡淡道:“洪伯本就一直守着这处屋子,无论我何时来他都不会惊讶。”
“可是,第一次来时我以为是你提前说过我的名字,为什么五年前,洪伯也知道我?”她冷静地盯着他,继续说:“寒碎穹,你从什么时候认识我的,为什么那么早以前洪伯便已知道我了?”
他一怔,长长呼一口气,道:“你真想知道?”见归痕坚定地点头,他终于开口道:“我很久以前便见过你,比你想象的更早。”
她问:“所以我以为的初见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盯着她望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归痕却冷笑道:“寒碎穹,难道你忘了么?神界一日便是人界一年,纵使早了五年,在神界不过是五日的时间,你提前给洪伯说也是很有可能的。”她紧紧盯着他,勾了勾唇角:“我不过是试探一下,你却不加思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顿了顿,接着说:“你心中有鬼。”
寒碎穹先是愣住,待她继续说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笑,甚而是有些欣喜的,等归痕终于说完时,他浅笑着问她:“那你认为我心中有什么鬼呢?”
归痕却是有些迷茫,思索片刻缓缓道:“你从许久前便认识我,还刻意制造了第一次见面,你……有阴谋。”寒碎穹悠闲地晃着纸扇,噙笑看她,她继续道:“可是我尚未看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么?”
寒碎穹收了扇子,手托腮,仿似真的在思考一样,半刻后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还真未曾发现你有任何值得我利用的地方。”
她一愣,反应过来寒碎穹是在讽刺她后,嘴硬地回:“但你必定有阴谋。”
“唔……”他眼里都是笑意,“算是有罢,你大可再多学些人情世故,再多使些小伎俩,或许早晚会套出我的话。”说着扇柄敲敲她的头,也不看她,兀自回房间去了。
他看似镇定,其实心中却是一惊。刚开始他还真以为归痕知道了什么或是看出什么来了,但转念一想,这小丫头分明是在试探他,他怎会不知?于是便也顺水推舟说了那些话。但他却很高兴,归痕终于不再那样单纯,毫无理由的盲目相信所有人,终于也知道怀疑,也知道使些小伎俩。同歌空尽保护她的方式相比,自己却是更多的在保护她罢?
不会有人知道,他多想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思念,可是怎么可以?纵使说了,她也早已将他忘了。她必定以为,自己是之前见过她而像那个竹灵当初接近她一样,千方百计设计了初见,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认识她,远远要比她想象的早,比她的年龄还长久。丫头你可知,早在你还不是你的时候,我便认识你了?
第二****起床来,却听洪伯说,归痕一早便出去了。他皱眉,自是知道她会去哪儿,只是……这丫头,莫不会惹些麻烦吧?
归痕一早便去了孟府,毕竟是要“偷窥”人家的生活,自是得勤快些。她也没叫上寒碎穹,昨日他那一番话似真似假,但至少目前她眼中的寒碎穹对她是极好的。换句话说,若是想取她性命,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工夫;若是想得到什么,寒碎穹却是连从魔界盗出昆仑镜都能做到的人,还有什么他非得接近自己的理由呢?反正现下的归痕是想不出了,也就只能照他说的,多学些人情世故。
她同昨夜一样,隐了身形,熟练自如地穿梭在孟府中,却是早早有了些孤魂的样子。现在还很早,新娘却已经在大堂内给昨晚那个慈眉善目的夫人奉茶了。这些她在书上看过,新进门的媳妇儿要给婆婆奉茶。
想象中婆婆对儿媳不满意,刻意拂了她的面子,不受茶什么的场面未曾出现,一家人只是其乐融融地用了早饭。想起那个去寻寒碎穹的哀怨女子,现在的她脸上却尽是幸福的笑容。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后来去找寒碎穹呢?
很明显现在是看不出来的,更何况要她站在一旁看着别人用餐她也做不到,也只得无趣地去了昨晚的那个院子。
昨夜因天色较暗,看不清院中的景色,此时却发现,原来院中不只有桃花林,也有亭台水阁,景色还算不错。不知是因为下人都在大堂伺候着了,还是因为此处直通两位新人的房间有些顾忌,现下这院子安安静静的,竟无一人经过。
归痕自然现了身形,这样像孤魂一样飘来飘去的生活她可不像寒碎穹那般镇定自若。她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望着院中凌乱飘飞的桃花,突然想起自己在七崖岛的生活。梅林中的白梅瓣定还同往常一样,漫天都是罢,师父……可还好?
本以为绝不会有人的院子,此时却突然迎面过来一人。归痕忙站起身来,准备趁那人未发现自己时隐去身形,谁知那人却已经看见她。“那个……那个谁!”还未过来,他便大声叫住归痕,“去,去帮我打盆水来洗脸,我说这一大早的也没个人伺候,你们孟府就是这么待客的!”
他在归痕面前颐指气使,她打量他一会儿,才发现这人正是昨晚那个让大家放过新郎官的年轻公子,他显然是将归痕当做了府内丫鬟。归痕低头看自己,却未发现自己何处像是丫鬟打扮。
见归痕没有反应,他几步跨上前来,正准备发火却才开始正眼看归痕。她穿一身白衣,长长的青丝松松挽起,插支白玉梅花簪,未施粉黛,但相貌清丽。这副装扮模样怎样看也不像是孟家的丫鬟,但以前从未见过,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他之前对人家有些粗鲁,饶是他性格大大咧咧,此时也涨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姑娘,方才没看清。”见归痕没有说话,他忙接着说:“在下柳宣,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
归痕心中在想,寒碎穹不许她与这些人接触,可如今已经与此人接触了,会发生什么?会改变他的命格么?现下也只是想着脱身,听他问名字也就顺口便回了句:“归痕。”那柳宣却是在心中默念一遍她的名字,笑着道:“记下了。”
归痕也懒得同她寒暄,便也就告别。此时却有一个丫鬟过来,瞄了归痕一眼,眼中闪过不解的神色,却也没说话,对着柳宣道:“柳公子,方才管家将下人集中了去交代些事,没想到公子这么早便醒来了,实在是奴婢们疏忽。现在便请公子回屋,奴婢们伺候您梳洗好么?”
那柳宣点点头,却指着归痕的白色背影问道:“那位归痕小姐也是昨夜在府中留宿的?”
丫鬟迷惑地摇头:“府中并未有女眷留宿。方才那位姑娘,奴婢也未曾见过。”她见柳宣的神色,试探着问道:“此事需要请管家查查么?”
柳宣摇头,却饶有趣味地轻轻扬了扬唇角。有趣,归痕?他从未听说过宣都有归家,莫非这并不是她的真名?呵,归痕……我总会再见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