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痕有些心惊胆战地回去了,她担心寒碎穹知道自己与那个叫柳宣的人见了面,并且还说了话。去到院中却见寒碎穹还是同往常一样,端个小酒杯在那儿独自酌饮,看上去并未发现什么。她便松了口气,也过去坐到他对面,自己拿了个小瓷杯,倒了杯酒,慢慢喝起来,也不说话。
半刻寒碎穹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今天起得真早啊!”
归痕忙点头:“是啊是啊,有些热,睡不着便早起了。”
“是么?”他的声音幽幽传来,“现下只是阳春三月,丫头莫不是记成了我们未穿过来时的七月天气?”
她干笑着点头:“是啊是啊,忘记了,我还以为我们还在七月呢!”
“噔——”他将酒杯往石桌上一放,小小的杯子也能撞击着发出许大的声音,仍是面带微笑地问她:“今早去了孟府?”归痕心下咯噔一声,果然他也是同师父一样的,自己做什么都瞒不过他,却也只能默默点头。
“然后还顺便同一个叫柳宣的人说了话?”他威胁地笑着。她双手握着小瓷杯,缓缓地酌一口,半天也没有让杯子离开嘴唇,这样正好可以挡住些他的视线。寒碎穹看得不耐烦了,帮她将杯子拨开,郑重道:“丫头你可知,只是这样简单的两句话,便有可能改变他的命格?”
她嘟哝道:“没这样严重罢……我什么都没有同他说呢……”
他道:“正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同他说,现在人家对你有了兴趣。”见她不解的样子,他勾勾唇角说道:“现在的公子,都喜欢……猎奇。你可懂?”他端起杯子喝了口酒,解释道:“任何不在他意料中的事,他都有兴趣;越有挑战性的事情,他越喜欢做。”
“往后我不会再见到他了。”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终于问道:“要看清孟夫人同她丈夫的事,我们需在此处住上五年?而这五年我不能接触其他任何人,只能同你在一起?”
寒碎穹却浅笑道:“这五年……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么?”她却摇头:“只是为了看一个故事,耗费五年的时光代价太大。”顿了顿盯着他又道:“若是能将这些平常琐事跳过便好了。”
事实上他是存了私心的。将归痕带到此处来也只是想多些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等她回岛以后,自己再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也许会……再也见不到她。想到此处,他苦涩地笑了,看归痕一眼,说道:“你若是不愿,我也是有法子跳过这些琐事的。”
“是么?”归痕有些欣喜,她总觉得没有寒碎穹做不到的事,只是,她未曾注意到寒碎穹那苦涩的笑意。
“夫人,为夫走的这些日子,你多担待些家中的事。”孟远溪临行前对自己的妻子叮嘱着,伸手帮她将几根乱发拢到耳后,依依不舍地望着她。
锦衣女子勾唇笑,伸手环了环他的腰,道:“家中的事你放心,倒是夫君你,在边关的日子当小心谨慎些。”
他帮她顺了顺额发,笑道:“我不过是去镇守几月卢名关,夫人莫要担心。”他抬头看了看远方,冷笑道:“我大黎国岂是那小燕国能侵犯的,卢名关易守难攻,他们万不会冒险的。”他低头望了望自己贤淑的妻子,笑道:“我和你妇人家说这个作甚,你也不懂。放心,等形势稳定些我便回来了。”
她温顺地嗯了一声,眼中竟含了些泪花。这时乳娘抱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正是他们俩不到一岁的孩子。孟远溪从乳娘手中接过孩子,在她面上轻轻一啄,笑道:“颜儿,来,叫爹爹。”小女孩儿却还不会说话,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吱吱呀呀张嘴,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孟夫人宠溺地捏了捏女儿粉嫩嫩的小脸蛋儿,笑道:“她还不会说话呢!”停了半晌眼中有些润意,幽幽说道:“夫君,等你回来时女儿便会叫你爹爹了。”他有些动情,将孩子递给乳娘,握住她的肩,终于唤她的名字:“玉儿,我很快便回来。”
孟老夫人见他们告别得也差不多了,适时提醒他:“溪儿,时候不早了,早些启程罢。”他终于翻身上马,不再回头地往前走了。
归痕在一旁看得无限唏嘘,只是一次短短的离别便弄得如此生离死别般的场景。寒碎穹直接将她带到两年后孟远溪离家去镇守卢名关的日子,说是孟夫人说过,他的丈夫是从卢名关回来后就有的变化。
再看寒碎穹,现在是秋风萧瑟,他依然是执着柄纸扇,悠闲地晃着。归痕凑过去:“你不冷么?”七崖岛没有季节更替,万物均是保持着最有生机的模样,就如那满林的白梅永远也落不尽般。可是,在人界的季节更替下他还是依然雷打不动的晃着他那柄纸扇,却着实让归痕不能理解。
他挑眉,神秘道:“此扇是神器,你不知么?”
归痕抚额,道:“你的神器换过许多次了罢。”他不解,她继续说道:“你手中的扇子虽然看上去均是一样的,但其实已经换了许多次了吧?比如,我曾偷偷拿走过一把……其实,这纸扇不过是你在人界随意买的。”她调侃地笑。
没想到归痕知道他这个秘密,他脸上僵了一下,尴尬道:“原来不见了的那把纸扇是你拿了啊……”讨好地对她笑道:“丫头不觉得,我执一柄纸扇的样子玉树临风么?”
她噗一声笑出来,早就知道他拿着纸扇不过是为了装装样子,现在逼得他亲口说出来却还是觉得有些可笑。她眨眨眼睛,调皮道:“临风是有了,玉树……”打量了他的一身白衣,笑道:“也勉强算是罢……”
他突然很是高兴,扇柄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其实这扇子还有一个好处。”他勾勾唇角,“还能敲你的额头。”
明知他要敲她,本准备让开的归痕还是没能让开,她揉揉额头,望着那一群人早已看不到背影的大道,问他:“我们现下是要跟着孟将军去卢名关还是在此处守着孟夫人?”
他再次敲敲她的额头:“丫头你傻了么?自然是要去看看那孟远溪在边关发生了什么,若是要看孟夫人的话,我们何苦走这一遭?”
“那我们现在便走?”看她马上准备腾云过去,他一把拉住她:“丫头,我突然想起,昆仑镜可以将我们瞬间便送到其他地方的,以后不用费力腾云了。”
“你不早些说。”她也就安心站在原地,看着孟家一家人回了屋子,寒碎穹的声音却又低低响起:“丫头,你也喜欢看我执一柄纸扇的样子罢?”
她无奈,怎么话题又绕回去了呢?看他满是期待地盯着她,她也不忍心扫了他的兴致,敷衍着答一句:“唔……也并不讨厌。”
他浅笑:“很久以前也有人说过喜欢看我这样子。”声音有些悠长。
归痕一怔,却没答话。半刻后说道:“走吧,我们去卢名关。”他静静望她片刻,终于拿出昆仑镜,盈盈的绿光又再次将他们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