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痕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吸进了镜中,刺目的绿光让她睁不开眼。过了没多久,绿光却像是安静下来了一样,周围突然变得很热闹,人的欢笑声、喜乐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不停传来。她只得睁眼,他们已经不在院中,到了一个陌生而满是人的地方,这是哪儿?
眼前的人们都穿得很喜庆,满是笑容地在盯着同一个地方。归痕想拨开人群过去看个究竟,才发现自己竟从那个富态的胖夫人身体中穿了过去。不对,应该是那人的身体穿过了她。自己的身体竟是透明!她才猛然想起,寒碎穹说过,他们需隐去身形,避免与他们接触,现下定是他已经提前将二人的身形隐去了。
再转头看寒碎穹,他漫不经心地摇着纸扇,大摇大摆地穿梭在“人体”中,竟没有丝毫不自在。归痕跟着他过去,但还是刻意避开了人。
走过去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团喜庆的红,一对新人正在拜天地,周围站着的自是两家亲友。新娘盖着喜帕,看不清容貌,但必定就是去找寒碎穹的那位年轻夫人,那位仪态端庄的女子。新郎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此时脸上洋溢着笑容,看他的样子,对这门亲事应当十分满意。周围许多人都在感慨:好一对璧人儿。
拜完天地,新娘被送入新房,而按规矩新郎自被留下陪亲友喝酒,也就是说,接下来便是大摆筵席的时候了。
于是问题就来了,大家都在吃吃喝喝的时候,归痕和寒碎穹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寒碎穹倒还无所谓,只是悠闲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在看着与自己无关的幻影,而归痕却不行。那被称为酒的东西不时传来的香味一直在引诱着她,还有那些吃食。她突然想起,人类是有一日三餐的,而按时间来算,现在也该是晚饭时间了。
一向性子平和的归痕终于也蠢蠢欲动了,于是她看一眼寒碎穹,再看一眼。寒碎穹含笑问她:“怎么?一直看我作甚?”
她支支吾吾道:“我们……”又是看一眼寒碎穹,本已到嘴边“不如吃点东西吧”这样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而是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问道:“接下来要干嘛?”
寒碎穹哪里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啪一声合了扇子笑道:“随便你,你愿意再看看也行,不愿意便先回家,明日再来。”
“可以回家?”她惊诧地问。
“那是自然,现下我们还在宣都,洪伯也一直守着那处屋子的。”他理所当然地答。
她看了看周围或是在自顾吃喝或是互相寒暄的人们,眼里有些向往之情。但现在也没有能坐下她的地方,况且再突然冒出两个人也着实奇怪,最主要是寒碎穹说过要避免与他们接触,她只得无奈地低叹一声,然后提议道:“不如我们去看看新娘?”
寒碎穹道:“此时新娘必定一个人无趣地坐于新房中,没甚好看,我们四处逛逛?”
归痕点头:“如此也好。”
从大堂转到偏厅,再从偏厅走出,便是后院。院中尽是开得繁盛的桃花,只是天色已暗,一轮残缺的月悬于空中,借着这微弱的月光也不能观得全景。这样的院子再普通不过,归痕没想驻足,寒碎穹却叫住她:“丫头,等等。”
归痕不解,转头望他,却见他拎着一小个酒壶,得意地在归痕眼前晃悠。“你怎么会有酒?”她来了兴致。
他笑:“早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了,怎样?花前月下美酒,还行么?”
她不说话,接过他递来的酒,揭开壶盖闻了闻,扑鼻酒香让她忍不住深吸口气。再看寒碎穹,他双手环于胸前轻轻靠在身后的那个假山上,玩味地看着她笑。她就着酒壶浅浅喝了一口酒,也同他一样靠在假山上,呼一口气问他:“你为何笑成这样?”
他笑道:“我在笑,丫头你终于沾点人气了。”
她皱眉:“什么意思?”
“先前的你,不喜不怒,不吃不喝,几千年如一日地活着,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他上下打量她几眼,接着说:“我看你现在就比以前好多了嘛。”
归痕辩解道:“许多神灵也都是这样活过来的啊。”
寒碎穹却摇头:“那是歌空尽这样教导你罢了,你没出过七崖岛,不知外面的世界,神界却也不是如你在岛上生活那般清心寡欲的。”
“师父一直是严于律己的,寡淡些有助于修行。”听寒碎穹的语气中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她也开始为自己的师父辩解。
寒碎穹却不屑地笑一声,没说话,不知在斟酌什么,最后低叹一声道:“其实我应该感谢歌空尽。”归痕莫名看他,他突然噗一声笑出来:“若不是他将你教导得如此单纯,我也不会那么容易把你从岛中拐出来。”
“拐出来?”她皱眉。
发觉自己失言,他正准备辩解,院中却有一群人风风火火走过,中间簇拥着喝得醉醺醺的新郎。“去看看。”她已经将方才的事置于脑后了,寒碎穹一笑,便随她一起过去。
一群人拥到一间屋子门口,两位老人在旁边乐呵呵地将众人劝回去。“诸位,诸位!听我一句话!”那位慈眉善目的夫人在一旁叫道。嘈杂的人们终于安静下来。
“今日溪儿也醉了,大家就饶过他可好?各位客人若是觉得不尽兴,便到大厅继续喝,如何?”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这样的说话方式很累,但是她红光满面,甚是高兴的样子。
“喝!接着喝!”两个年轻人扶着的新郎完全站不稳,却还是扑过去扯住一个人。
那夫人一副“大家也看到这情况了”的样子扫视周围一圈,有个年轻公子爽快一笑:“既是孟兄已经醉成这样了,大家就别为难他了吧,我们回去接着喝。”众人听他这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便都点点头散去了。
“别走啊,接着喝。”新郎晃悠悠地大喊。
“我知道,这个是闹洞房,故事中有写过。”归痕对寒碎穹说道。他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知道得还真不少。”
此时院中只留了那新郎,他却是一扫先前醉醺醺的神态,整理了下衣服,神清气爽地进了新房。归痕一踏步便穿了墙跟着他进去了,正准备拉住她的寒碎穹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跟着她穿墙而入,这傻丫头,可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
他进去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面:新郎正含笑揭开新娘的喜帕,归痕在一旁傻乎乎看着,着实煞风景。
这时新娘娇叱一声:“你不是喝醉了么?”新郎笑道:“若不是如此怎能有机会来陪我的夫人?”接下来便是新郎缓缓靠近,轻轻吻住了新娘粉嫩的嘴唇,两人耳鬓厮磨,渐渐开始解衣扣。
再看归痕,还是傻乎乎在那儿盯着,寒碎穹心想:莫不是这场面将她吓傻了吧?忙过去看她,没想到她低低笑道:“这个我也知道,是行夫妻之礼。”
寒碎穹抚额,有些无奈:“洪伯都给你看了些什么书?”
她无辜地回答:“小说中都有说过,但都是一笔带过,不知是怎样行的夫妻之礼。”他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忙捂了她的眼将她拖走。她挣扎:“为何不让我学习呢?”他冷哼一声,没答她话,心中不住地想:看来真应该教教她,什么能学,什么不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