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唐浅语果真遣了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粉衣小姑娘来接她,带了几个仆从,一顶软轿。归痕哪里乘过这轿子,平日想去哪儿不也就是腾个云的工夫,小姑娘扶她上轿时她有些窘迫,也着实不习惯。那小姑娘见她的神色,忙笑着解释道:“归痕姑娘,你是我们家小姐的贵客,自然是不能怠慢。我叫环儿,就在轿外伺候着,有什么事唤我一声便是。”
她也只好点点头弯身进轿。轿内很宽敞,不过六月的天气却有些闷,一路摇摇晃晃也总算到了名剑山庄。这轿子却不是什么好东西,摇摇晃晃不说,却也很慢,归痕在心里这样总结。
到门口便下轿来,名剑山庄大门两侧傍着许多人家门口都有的石狮子,一块白玉牌楼上书苍劲的“名剑山庄”四个大字,牌楼不大,样式古朴,看上去倒是简单低调。进得大门才发现这名剑山庄倒真不是自己住的那处小院能比得的。直行进去迎面便是大气庄严的大堂,环儿引着归痕往左侧分岔路行去,隐约能见得些院墙亭台的痕迹,路的两侧种满了低矮灌木,各色不知名的花朵零星点缀,隐约有鸟叫声传来,一路许多丫鬟侍从忙碌着来去见了环儿都礼貌行礼,热闹非凡。
转了几个弯后已将她带至一座花园,蜿蜒曲折的碎石子路,四周大小不一的花坛里,各色蝴蝶兰正争相绽放,花园中间是一片宽阔的场地,几张石桌石凳,石桌上摆些寻常水果点心什么的,几个同环儿一样的小姑娘站在旁边候着,唐浅语却在中间练剑。
只见她樱红色的裙裾上下翻飞,手中的剑不停地勾刺挑。归痕正准备唤她,她却轻点脚尖飞掠过来,手中的剑直直向归痕刺来,剑尖上闪着寒光。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形势时剑已经到了归痕眼前,虽然她很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情急之下她也只得并起食指和中指,准备捻个诀儿挡住锋利的剑。没等她出手就听到当的一声,另一把剑迅捷地挑开唐浅语的剑。
“哥哥——”唐浅语连忙收了剑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人。唐青延仍是一身青衣,风度翩翩地收了自己的剑,不理唐浅语,走到归痕面前,抱歉地说:“归痕姑娘,舍妹顽皮,请见谅。”归痕皱着眉,没说话,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微微咧了下嘴角,表示自己不在意。
“阿痕,你没事吧?”唐浅语奔上前来,拉着归痕左看右看,看到归痕没事了才放心,急急道:“我方才不是故意的阿痕,我没注意到你来了。”眉眼间都是自责的神色。归痕摇摇头安慰她:“我没事的。”
唐青延在一旁责备唐浅语:“真不知当初爹娘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文静的名字,往后却总是反其道而行之,今日若是伤了归痕姑娘,真不知该怎么办。”唐浅语低着头,一副知道自己错了的样子。归痕不得不开口:“唐公子你也莫责怪浅语了,她也不是有意。”
唐青延瞥了自己的妹妹一眼,向归痕拱了拱手:“你们先玩,我还有些事,便不陪你们了。”说罢便转身离去。唐浅语向归痕吐了吐舌头,说道:“哥哥真凶。阿痕,你先在此处休息下,我去换件衣服便回来。”归痕点点头,兀自寻个石凳坐下等她。
进了房间的唐浅语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唐青延,另一个是端王。
“怎么样?”端王脸色阴郁地问唐浅语。
“阿痕真是不会武功的。王爷,许是您想多了。”唐浅语咬咬嘴唇,恭敬答道。
唐青延点点头,望向端王,低声道:“浅语说得没错,我亦感觉不到归痕会武功。”唐浅语大着胆对端王说:“王爷,我也只想要有个普通的朋友,请你不要再怀疑她。”
“你也配有朋友?”端王讽刺地冷笑道。
唐浅语蓦然抬起头盯住端王,眼中有恨意,正欲说些什么唐青延却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快要出口的字句卡在喉咙里,终究还是不甘地低下头。
“阿痕,等许久了吧?”唐浅语换了件水蓝色衣衫出来,坐到归痕旁边。
归痕不在意地摇摇头。唐浅语去换衣服这段时间她想了许多,之前唐浅语的那一剑定不简单。寒碎穹说得不错,或许他们真是有问题的,眼下只得事事留意些。想起那端王同他们有些渊源,归痕装作不经意问道:“对了,你上次同那端王是第一次见面么?”
唐浅语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归痕会这样问,但还是马上回答道:“先前有过几面之缘,我们名剑山庄现在……不太好,哥哥想要借助他的力量,所以上次我……”
归痕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看到她眼中那真切的厌恶之意,倒真不像装出来的。她沉吟一下又问道:“可是你怎么愿意?你不是……喜欢寒碎穹么?”归痕终于还是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她说话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
“不愿!”唐浅语神色有些激动,有掩藏不住的恨意,“阿痕,那端王爷……”她望了望四周,凑到归痕耳边悄悄说:“他本也不喜欢女子,大家都只是做做样子。”归痕很是惊诧:“不喜欢女子?你是说……”她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
唐浅语神色阴郁地点点头:“他有龙阳之癖。”先前在书上看过说有男子是有这龙阳之癖的,今日却总算见到真人了,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像是两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子般,她们一直悄声讨论着那端王爷的风流趣事。
很快便到晚饭时候,有侍女过来传她们去用饭。这期间归痕同唐浅语闲话家常,唐浅语为她用那孟郁琴弹了几曲。其实唐浅语也倒真能称得上多才多艺,不仅琴棋书画皆通,武功也不错。面上虽看起来有些刁钻泼辣,但总掩不住小女儿神态,毕竟,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说到她对寒碎穹的喜欢她面上虽有些羞涩,却终归没有直白表明自己对寒碎穹的爱意,每当归痕提到这事时她总会岔开话题,归痕也就不强求她。
用过晚饭后,归痕也就起身告别,唐浅语执意要再用软轿将她送回去,她却连连拒绝。她总觉得乘轿是一件大家都辛苦的活计,抬轿的人苦,乘轿的人也辛苦,最主要是并没有因此而变得速度快些或是什么。兴许是大家小姐不应抛头露面所以才不得不去乘那劳什子的轿子罢。唐浅语拗不过她,最后便送了她一段路便由她自己回去了。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路边摊贩都在收了摊准备回家,归痕却一人饶有兴致地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走,中途她拐了个弯去买了些桂花糕,一切看起来都不错。
北长街是一条细长却没几个人的小巷,此时天色有些暗了,归痕缓步走在青石板路上。刚开始时总觉得寒碎穹将家选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想要出去一趟都有些麻烦,此时却觉得晚饭后这样散步也是很享受的。
快到家的时候突然刷的一声,一名紫衣女子突然窜出抓住她的胳膊,前方一群黑衣人的身影也慢慢显现挡住她的去路。